第103章(第3页)
乌孙王一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可解决的事,需要他的助力,才将自己的王子派来,以示诚意。
只是他们不知,他前次已经上过坚昆的当,对于前路不明的事,断不会只听一面之词便以身涉险了。
即便他的直觉告诉他,这一次,犁訾靡所说,极有可能都是真的。
月氏被他赶出河西后,为了能在西域立足,抢走了乌孙的许多土地,而乌孙这样一个游牧国家,控弦不过三万,单从战斗力上看,绝不是月氏的对手,为了自保,乌孙只得来到曾经打败过月氏的匈奴求援,希望匈奴能与他们联手,将月氏赶出西域,夺回失去的家园。
他虽无此打算,但在犁訾靡面前,表现得却是十分忧心:“真有此事?”
犁訾靡道:“本王可以性命做保,千真万确。”
冒顿沉吟片刻,道:“孤知道了,此事重大,孤需与单于庭诸位大臣商议后再做定夺,小王且稍安勿躁,等孤消息。”
犁訾靡听出大单于没有当即将话说死,便是有派援军的可能,旋即叩首感激道:“谢大单于!”
兰佩竖着耳朵,听犁訾靡和冒顿经由译官翻译,说出上面一席话,心中想法与冒顿一致,知道这次他绝不会再如前次仓促发兵,遂对援助乌孙的事没放心上,倒是那个穿红衣的舞姬,挺胸贴着冒顿,十分碍她的眼。
所以当犁訾靡专程前来向她敬酒时,她连身子都没动一下,态度冷淡,直接用乌孙语拒了:“我今日身体不适,就不陪小王浅酌了。”
她说这话,纯属赌气,懒得让译官翻译,十分流畅地将乌孙语脱口而出,说完惊得犁訾靡扬声道:“大阏氏会说乌孙语?”
兰佩敷衍地“嗯”了一声,不曾留意正与他人推杯换盏的冒顿蓦地顿住,投来的那抹惊异眸色。
照理,这样的宴会,兰佩不用陪到最后。
她不喜这些虚与委蛇的应酬,以往,总会寻个由头,早早便回寝帐歇下了。
然而今日因那一直跪在冒顿脚下的舞姬,兰佩即便已经困得眼皮发黏,仍硬挺在他身边,打定了要和他一起回寝帐的主意。
她并非不信他,只是人心险恶,她怕他喝多了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,落下不必要的口实。
再看那舞姬,十七八的年纪,大概没想到匈奴王英俊威武如斯,殷勤替他斟着酒,看他的眼神都直了,赤|裸裸的恨不能当场将他扑倒吃了。
兰佩紧咬牙根,一整晚都不曾松过。
好不容易挨到散席,她见冒顿晃晃悠悠起身,赶忙过去扶他,谁知那个舞姬也站起身,扶住了大单于的另半边身子,用很不标准的匈奴语娇声道:“请大王慢一点。”
大庭广众之下,和一个舞姬一人一边搀着冒顿,兰佩嫌丢脸,在那舞姬碰到他的一瞬,触电似地松了手,人也有意与他拉开些距离,由他被那舞姬搀扶着。
下一刻,冒顿的身子已向她倚过来,伸出一只胳膊掸在她的削肩上,朝她耳畔呼着灼辣的酒气,含混道:“走,回寝帐。”
兰佩惊地一擡眼,见他不知何时已经推开了那个舞姬,自顾揽着她往帐外走。
她便被他裹挟着,如同被孤狼衔在口中的野兔,亦步亦趋随他回了银帐。
男人晚上没少喝,回来后倒头便睡,小狄跟进来伺候,将两人都安置了方才熄灯出去。
兰佩躺在榻上,听着男人沉重的呼吸,想着这两日发生的一幕幕,左右睡不着,闻着他呼出的浓烈酒气,更觉头晕憋闷,强忍了一阵,决定去帐外走走,呼吸两口新鲜空气。
她摸黑从他身上跨过,下榻穿鞋,披上大氅,轻手轻脚走出银帐,唤来阿承守在帐外,嘱咐他大单于喝多了,任谁来找都不让开门。
阿承连声应下,兰佩紧了紧大氅,漫无目的地走着,小狄提灯跟在一旁,没走多时,路过一顶毡帐,听见有人在帐内说话。
叽里咕噜,都是小狄听不懂的西域语。
擡眸再看,那毡帐的窗牖半开,幽暗的油灯下,坐在胡塌旁的,正是乌孙的王子犁訾靡。
大概因为喝多了,他吐了一盆的秽物,下人伺候他漱口,帐内开窗透气。
兰佩示意小狄灭了灯,朝后退了几步,立住。
帐内未说完的对话继续:“小王为何不向大单于提云尕?兴许说出她的名字,大单于当即就同意派兵了!”
“你知道什么!那个云尕半道跑了,就说明她心中有鬼。她若真是大单于的救命恩人,为何要偷跑?如果她说得不实,我再和大单于提她,岂不坏了大事!”
“是奴愚钝了,还是小王考虑周全。”
“我看那云尕定是因为父王要杀她,才编派出自己是大单于救命恩人的谎话,提出要与我们一同前来,其实早就计划好了要在途中逃跑,罢了,不管她了,如今且等着大单于的回复吧!”
兰佩还待再听下去,忽然被一只大掌捂住口鼻,熟悉的酒气霎时充斥鼻腔,整个人也被腾空提溜起,夹在那人腋下,横在半空中,如同一只逃脱了又被捕获的野兔,被孤狼叼着,重往巢xue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