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章
霸蛮的做派太过熟悉,兰佩不用看也知是谁,男人单用一只胳膊将她紧紧夹在腰间,走得大步流星,兰佩口鼻被他大掌捂得难以呼吸,摆动双腿奋力挣扎,口中呜呜囔囔,一个字也喊不出。
小狄慌张提灯跟在后面,偷瞄了一眼大单于如活阎罗的脸色,又赶紧低垂下了脑袋。
直到被他丢回银帐的床榻上,兰佩才算重回人间,趴在榻上大口呼吸,一张脸憋成了绛紫红。
男人脱了大氅,熄了灯,紧跟着往榻上一躺,嫌她睡得靠外,又将她往里推了推。
从头至尾,没对她说一个字。
兰佩实在忍无可忍,“蹭”地自榻上翻身坐起,于黑暗中抱着双臂,定定看他装睡。
许是知道她盯着自己看,冒顿干脆转过身去,只留给她一堵墙似的后背。
兰佩恨得咬牙,拿胳膊肘怼那后背,喊道:“我刚刚差点被你憋死了!”
喊完,等了半晌,待余音绕梁都散了,榻上那人也不曾动一下。
兰佩气不过,伸腿踹他:“我在同你说话!我知道你没睡!”
踹完,男人仍是一动不动。
昨日求他给兰儋赐婚的事暂且不提,宴席上他见色忘义的表现她也可以忍,单就他刚才捂住她口鼻将她夹回,又像丢小鸡仔似地丢到榻上的恶劣行径,她今晚一定要向他讨个说法。
见男人装死,兰佩心一横,干脆翻身骑到他腰间,双手掰着他的阔肩,摇道:“你别以为对我不理不睬便可过去,我刚才差点死半道上!”
冒顿眉头一拧,自黑暗中蓦地睁眼,正望入她喷火的双眸,他的眼底似有万丈寒冰,将她的嚣张气焰陡然灭了一半,紧跟着,他一个翻身,将身上小人倏地压在身下,攻防阵势当即发生翻天地覆的遽变,不过一个眨眼,刚在他身上耀武扬威的兰佩已无任何气势可言。
她徒劳地还想挥臂,手腕被他攥住举过头顶,两条腿被他的膝死死抵住,再没了可以踹出去的本事,瞥见他眼中交融的冰火,她紧张地吞了口唾沫,嘴唇动了动,不怕死地嗫嚅道:“我是真的,很生气......”
冒顿一见她那双水汪汪的小鹿眼,心中有再大的火,一瞬间也灭了。顿了半晌,方沉声道:“我让你切莫孤身涉险,奈何你总不听,似今日这样的事,以后再不要做了!”
兰佩倏地反应过来,敢情他是误会了自己有意去听乌孙王子的墙角,连忙解释:“我没有,我只是出去散步,无意走到那里,听见他们在说话......”
冒顿丝毫不关心,径自打断:“与我,你可如此说,可若是被犁訾靡带来的守卫抓到,你以为他们会信你的这番话么?”
兰佩顿噎。冒顿说得没错,是她欠考虑,行事过于轻率了。
犁訾靡身为乌孙王子,率使团来匈奴,定会带亲随,刚才若是被他的侍卫巡视发现,她堂堂匈奴大阏氏,鬼鬼祟祟躲在乌孙王子帐外,且犁訾靡还知她会乌孙语,定会怀疑她是有意探听,意图不轨。
冒顿见她深受触动,知她是听进去了,遂放开对她的钳制,重又在她身侧躺下,翻了个身,恢复了背对她的睡姿。
兰佩自知理亏,颇有些心虚,为了缓和一下帐内的压抑,她朝他的方向侧去,对着他的后背,可怜兮兮道:“可你刚才捂得也太使劲了些,我差点背过气去......”
“对不起。”
男人的宽肩阔背定如磐石,跟赌气似的,毫无诚意地拽过来三个字。
其实兰佩也知,刚才那种情况,他若是有商有量将她带走,耽搁时间不说,定会发出声音惹帐内人起疑。他的方式虽粗暴了些,却最适用。
所以她说这话,已非最初的兴师问罪,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台阶下,谁知他上来就道歉,倒让她更难堪。
默了一阵,她只得又道:“我刚刚听见,犁訾靡说他们原本带了云尕一起来,被她在路上逃了。”
见他不为所动,她又喃喃道:“好像是云尕被乌孙王抓了,乌孙王要杀她,结果她说自己是你的救命恩人,可以随犁訾靡一起来匈奴说服你出兵。对了,犁訾靡提议的事,你是如何考虑的?”
冒顿不言,良久,就在兰佩以为等不来他的回答,闷闷地准备翻身去睡时,他突然开口,吐了句与她的问题毫不相干的话:“我曾答应过你,兰儋若有心仪的姑娘,会替他做主。他与赵琦的婚事,就依你的意思办吧。”
兰佩愣住,正待要追问他是何意,只听他又幽幽补充道:“我会为左谷蠡王和赵琦赐婚。”
兰佩几欲喜极而泣,猛扑过来抱住他,将脸搁在他的胸膛,听着那里有力的心跳,虽觉难以启齿,还是道了声:“谢谢!”
冒顿叹了一声,这才转过脸来看她:“但凡你要我做的事,我没有不应的,即便心中不愿,可若是委屈了你,便觉心如刀绞一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