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章 暗夜计里的抉择
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,糊在阿福睫毛上。
他跑得肺叶发烫,耳后铜铃声却越追越近——那是林九手下特有的镇灵铃,每一声都像根细针往骨头里扎。
怀里碎玉硌着心口,他想起裴姑爷塞东西时指腹的温度,比苏三小姐给的糖人还烫。
\"图书馆后窗!\"阿福咬着牙拐过染坊,墙根堆着半腐的蓝靛草,气味混着血锈味直往鼻子里钻。
他扒着青砖墙往上爬,指甲缝里渗出血丝,终于够着那扇总不关严的木窗。
摔进室内时带翻了竹书架,霉味的旧书\"哗啦啦\"砸下来,惊得老书吏从藤椅上弹起来。
\"小祖宗!\"老头扶着老花镜直喘气,灰白胡须抖成乱草,\"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往...\"话头突然卡住,他盯着阿福掌心的碎玉——黑玉上有道暗红纹路,像滴凝固的血。
\"逆...逆字者?\"老书吏喉结动了动,枯树皮似的手突然攥住阿福手腕,力气大得惊人,\"十年前问魂宗灭门夜,我替老宗主藏过半块这样的玉。\"他松开手,背在身后的手指快速敲了七下檀木柜台,暗格\"咔嗒\"弹出本裹着油布的《荒城志》。
阿福盯着书页上的朱砂批注,心跳声盖过了窗外渐远的铜铃。
第三卷最后一页,用血墨画着座尖顶神庙,旁边歪歪扭扭写着:\"妖神之心,镇于蚀日眼。\"他指尖发颤,突然听见房梁上麻雀扑棱翅膀——那是苏三小姐教的暗号,代表\"危险解除\"。
同一时刻,祠堂里的长明灯\"噼啪\"爆响。
苏昭腕间血纹顺着血管往上爬,眼尾那团红几乎要烧穿皮肤,却仍笑着拽裴砚的衣袖:\"裴郎看,这灯焰像不像去年上元节我偷点的孔明灯?\"她声音发颤,裴砚却看见她攥着桃木符的手背上,青筋绷成了细线。
\"昭昭。\"裴砚按住她发烫的手腕,十年前问魂宗密室里的场景突然涌上来——老宗主咳着血,把半块黑玉塞进他怀里:\"能镇蚀日的...是人心。\"此刻苏昭腕间血纹与他掌心逆字重合,烫得像两块烧红的炭,\"我得去图书馆确认妖神之心的位置。
你带着拾荒队去西市,老周头那批火药还没转移。\"
\"不行!\"苏昭眼尾的红猛地扩散,像滴血掉进清水里,\"林九的人满街找我,你一个人...\"
\"阿福已经去了。\"裴砚摸出那只她做的机关鸟,铜喙轻轻啄了啄她鼻尖,\"他跑得比野狗还快。
再说...\"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,\"我藏了十年的问魂术,总得见见光。\"
苏昭突然拽住他衣襟,力气大得几乎要扯断布扣:\"日落前必须回来。\"她喉间滚出一声轻喘,血纹在颈侧隐没,\"要是晚了...我就带着拾荒队杀到图书馆去。\"
裴砚转身时,看见供桌上的镇脊兽在蓝焰里投下影子,张着嘴的模样像在说什么。
他摸了摸怀里的《问魂要术》残卷,残页间飘出片干枯的野蒿——是今早苏昭塞的,说\"带着它,荒城的风会替我看着你\"。
图书馆木门\"吱呀\"响时,老书吏正往阿福手里塞冷掉的炊饼。
裴砚跨过满地狼藉的书,看见少年脸上还沾着草屑,《荒城志》摊开的那页被手指抠出了褶皱。
\"妖神之心在废弃神庙。\"阿福递过书,声音发哑,\"就在蚀日最毒的正午时分,血幕最薄的地方。\"
裴砚的手指停在神庙图上,那座尖顶与记忆里重叠——十年前他躲在问魂宗后山,看见方砚舟带着镇灵司冲进来时,背后的血幕里就浮着这样的影子。
他捏碎残玉,黑玉粉末簌簌落在图上,突然听见窗外传来拾荒队特有的竹哨声——三长两短,是苏昭的暗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