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3章 暗流流动
二更梆子刚敲过,青阳城的瓦檐上还凝着血月的冷光。
裴砚贴着苏昭闺房的后窗蹲下,袖中碎玉抵着掌心发烫。
这是他连续第七夜蹲在这里——自那日施下遮魂咒后,他才发现禁术的反噬比残卷记载更狠。
每日子时三刻,必须以指尖血滋养窗棂上的隐纹,否则苏昭后颈的淡金胎记便会透出微光,像黑夜里点了盏灯笼,引得妖物循着血脉气息撞城。
\"呼——\"
夜风卷起他额前碎发,窗纸被吹得簌簌响。
裴砚咬破食指,血珠刚触到窗角刻的\"问\"字纹路,就见那暗红纹路突然泛起幽蓝。
他瞳孔骤缩——这是咒印不稳的征兆。
\"裴砚?\"
窗内传来轻唤。
裴砚手一抖,血珠溅在青砖上,染开朵小梅花。
他正要翻身躲进石榴树后,就听窗闩\"咔嗒\"一声,苏昭披着月白寝衣探出头,发辫散了一半,在夜风里晃成小蛇。
\"别躲了,我早醒了。\"她赤脚踩在青石板上,凉意顺着脚心窜上来,可目光却烫得惊人,\"这些天窗角总泛蓝光,我装睡时听见你翻书的动静——是遮魂咒要每日用血养着,对不对?\"
裴砚僵在树影里。
月光漏过枝桠,在他脸上割出明暗。
他想起十年前在破庙躲雨,小苏昭举着烤红薯砸他脑袋的模样;想起三个月前灾变时,她举着锈剑挡在他身前,说\"裴痴子你躲我后面\"。
此刻她眼尾还沾着睡意,可眼底的光却像要烧穿夜色。
\"昭昭...\"他喉咙发紧,\"这咒术反噬......\"
\"我知道。\"苏昭往前一步,踩住他的影子,\"昨天在后院看见你换绷带,左手心全是结痂的血印。\"她伸手碰他缠着粗布的指尖,粗布下的温度烫得她缩回手,\"你总说我是妖神之女,可在我这儿,你才是把命掰成八瓣护着我的人。\"
石榴树的叶子突然沙沙响。
裴砚望着她发顶翘起的呆毛,想起今日午后在祠堂听见的闲言——大房的仆役说,三小姐的拾荒队又被血月商队截了,要他们明日去诡雾林探路,说是\"商队给城主府的粮车要过,得先清了妖物\"。
他当时攥着算盘,指甲几乎掐进木头里——诡雾林里的蚀日妖物,连破虚境武者都不敢随便进。
\"昭昭,你是不是...\"他突然开口,声音哑得像砂纸。
\"我今天去了西市。\"苏昭打断他,从袖中摸出块染血的兽皮,\"王铁匠的儿子被血月商队的人打了,他说孙七那阴柔货跟人喝酒时吹牛,说'妖神血脉的味儿,老子闻过三回'。\"她把兽皮摊开,上面歪歪扭扭画着血月商队的马车,\"他们要拾荒队探路是假,想引我进诡雾林才是真——因为只有血脉者能引出蚀日妖物的老巢。\"
裴砚的指节捏得发白。
他想起账房里那半块碎玉,想起苏宏骑缝印上的芝麻,突然明白苏宏为何总纵容血月商队在青阳城作威作福。
\"所以我要去谈。\"苏昭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可眼里燃着团火,\"孙七不是想确认我是不是妖神之女吗?
我就站在他面前,说'是'。
但得让他知道,动我拾荒队一根汗毛,青阳城所有商队的粮道,我用血脉搅个天翻地覆。\"
\"不行。\"裴砚脱口而出,袖中短刃的柄硌得掌心生疼,\"血脉暴露的风险......\"
\"比你每天在我床下喂血的风险还大吗?\"苏昭踮脚,指尖点在他眉心,\"裴砚,我不是当年那个被你护在身后的疯丫头了。
拾荒队有三十一口人,他们的孩子管我叫昭昭姐,他们的娘在我病时送过热粥。
我不能看着他们去诡雾林当炮灰。\"
夜风突然转了方向,卷来远处镇灵碑的嗡鸣。
裴砚望着她后颈——那里的胎记已经淡得只剩一道影子,可他知道,那抹淡金从未消失,只是藏进了更深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