荒城诡婿清风细雨明天

第38章 密谋之夜

深夜的苏府像被按进墨汁里的纸,连檐角铜铃都裹着层模糊的黑。

 

苏宏的布鞋尖碾过青石板缝里的青苔,后颈冷汗渗进衣领——方才跨过偏院门槛时,井台边那丛野菊突然簌簌发抖,连带着他怀里的粗布包袱也跟着颤起来。

 

\"进去。\"他扯了扯阿七的衣袖,哑着嗓子压低声音。

 

阿七颈后的血月刺青在月光下泛着青灰,像块剥了皮的烂疮。

 

偏院木门\"吱呀\"一声开了道缝,苏宏推人进去时,袖口蹭到阿七腰间的短刃,金属凉意顺着胳膊爬上来,他打了个激灵,突然想起今早祠堂里那截\"方\"字残灰。

 

井里又\"咕嘟\"响了一声。

 

苏宏喉结动了动,把包袱甩在石桌上。

 

粗布裂开条缝,露出半截青灰色衣角,是阿七那身夜行衣。

 

他想起方砚舟信里的话:\"活口比尸体麻烦。\"手指无意识抠着桌沿的木刺,指甲缝里渗出血珠。

 

\"去密室。\"他抓过阿七的手腕,把半块染血的碎玉塞进对方掌心,\"裴砚那废柴总说苏三小姐的机关多精巧,你...你替我看看,他们藏了什么宝贝。\"阿七垂眼盯着碎玉,指腹摩挲过上面模糊的云纹——这是方砚舟给的标记,每个死士都认得。

 

他抬头时,月光刚好掠过眼尾,苏宏被那道冷光刺得后退半步,撞翻了石凳。

 

\"别、别弄出动静!\"苏宏扶着井栏喘气,井水倒映着他扭曲的脸,\"那两口子精得很,昨儿还在廊下说要查地契...\"话音未落,阿七已经像片影子似的贴墙走了,青灰色衣角扫过野菊,花瓣扑簌簌落了满地。

 

密室里的烛火忽明忽暗。

 

裴砚的左手正在渗血。

 

他咬着牙捏诀,指尖的血珠滴在青砖上,像朵开得极艳的红梅。\"又反噬了?\"苏昭放下手里的机关鸟,从腰间摸出金疮药。

 

她的指尖沾了铜锈,按在裴砚掌心时,他疼得倒抽冷气,却还是笑着摇头:\"问魂宗的禁术哪有不疼的?

 

当年我偷抄《左手诀》时,老宗主说...说这是拿命换的本事。\"

 

苏昭的动作顿了顿。

 

她记得十年前那个雪夜,裴砚被苏老爷抱进府时,怀里还揣着半本烧焦的书。

 

那时他总盯着屋檐下的冰棱发呆,后来才知道,冰棱在他眼里,像极了问魂宗山门倒下时飞溅的血珠。\"别练了。\"她把药瓶塞进他手里,转身去拾散在地上的机关零件,\"明早要去乱葬岗找血契残片,你得留着力气应付苏宏。\"

 

裴砚望着她的背影。

 

她发顶那撮翘发在烛光里晃啊晃,像株倔强的狗尾巴草。

 

今早被机关鸟划伤的耳尖还泛着红,他伸手碰了碰,苏昭\"哎哟\"一声跳开,手里的弹簧\"叮\"地弹进墙缝。\"你看!\"她蹲下去摸,发间的银簪滑下来,坠子上的小铃铛轻响,\"都怪你,害我又要重做。\"

 

裴砚笑出声,却在触及袖中血契残片时收了声。

 

那东西正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,像条活过来的蜈蚣。

 

他想起方才在廊下,苏昭说库房少了五张地契;想起祠堂里飘着的\"方\"字残灰;想起阿七颈后的血月刺青——十年前问魂宗灭门夜,刺客们后颈都有这玩意儿。

 

\"昭昭。\"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。

 

苏昭抬头,看见他眼底的沉色,像暴雨前的云层。\"今晚别睡太沉。\"他把血契残片掏出来,在烛火下,碎片上的纹路突然泛起红光,\"苏宏往偏院跑得太勤,那口井...我今早让阿福去看,井绳上沾着块碎布,和阿七的夜行衣料子一样。\"

 

苏昭的手指扣住弹簧。

 

她想起方才在偏院外,风里飘来的腐肉味,比上个月拾荒队在乱葬岗闻到的还重。\"他是不是...\"她没说下去,弹簧在掌心硌出红印,\"明早我让拾荒队带把洛阳铲,把那口井...\"

 

\"嘘。\"裴砚突然捂住她的嘴。

 

密室的通风口传来极轻的刮擦声,像指甲挠过青砖。

 

苏昭的瞳孔缩了缩——那是她新做的机关,只有触发特定位置才会响。

 

她抓过桌上的机关鸟,手指在鸟腹的暗扣上一按,鸟喙里弹出根细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