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6章 血月前夕
血月的光像浸了血的纱,糊在青阳城的城墙上。
裴砚扶着苏昭走在石板路上,她的脚步虚浮,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里。
他能感觉到她掌心的汗,黏糊糊地渗进自己指缝——那支刻着\"昭\"字的银簪在她发间摇晃,映着血月,倒像一滴凝固的血珠。
\"裴郎,\"苏昭突然停住,仰头望他,眼尾还沾着方才打斗时蹭的朱砂,\"我刚才听见镇灵碑碎的声音了。\"她的声音轻,却带着冰碴子,\"老周说那碑冒黑气三天了,是不是...蚀日草的怨气渗进去了?\"
裴砚喉结动了动。
他想起十年前问魂宗被灭时,山门前的镇灵碑也是这般先冒黑气,再裂出蛛网纹,最后\"轰\"地碎成齑粉——当时他缩在梁上,看鲜血溅在碎碑上,像极了此刻血月的颜色。\"是。\"他摸出袖中的镇灵铃,铃身还带着他体温,\"但我们有这个。\"
苏昭盯着那枚铃,突然伸手攥住他手腕:\"可白霜说的血脉吞噬...裴郎,我今天压制妖神泪时,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,说要撕开你的喉咙喝血。\"她的指甲掐进他皮肤,\"我怕我控制不住。\"
裴砚猛地将她揽进怀里。
她发顶还沾着密室里的霉味,可他闻着比任何香粉都安心。\"十年前我在梁上发抖时,是苏老爷给我塞了块热乎的烤红薯。\"他低头吻她发顶,\"后来你总把半块馒头分给流浪狗,自己啃硬窝窝头。
昭昭,你骨子里是甜的,妖神血脉啃不动。\"
苏府的门灯远远亮起来。
老周的大嗓门先撞进耳朵:\"可算回来了!
林婶熬了姜茶,说昭小姐沾了夜露要驱寒!\"
厨房的灶火映得林婶的脸发红。
她正往粗陶碗里撒红糖,见两人进来,手一抖,糖撒了半桌:\"昭儿!\"她扑过来,布满老茧的手先摸苏昭额头,再捏她手腕,\"凉得跟块冰!
快坐热炕头!\"
苏昭被按在灶前的木凳上,老周端来姜茶,碗沿还沾着没擦净的面粉:\"我今早去西市换了块老黄糖,甜着呢。\"他搓了搓手,目光扫过裴砚腰间的镇灵铃,欲言又止。
裴砚接过林婶递来的茶碗,指尖触到碗壁的温度,突然想起苏老爷。
那时候苏老爷总说\"茶要烫,心要暖\",可如今茶还是烫的,人却没了。
他垂眼抿了口茶,甜得发苦——老周定是把攒了半月的糖都放进去了。
\"血月还有三天。\"苏昭突然开口,姜茶在她手里腾着热气,\"白霜说我的血脉会吞噬我...裴郎,我们得做点什么。\"
林婶的手顿在揉面盆上。
她望着苏昭发间的银簪,突然抹了把眼角:\"当年老爷救裴姑爷时,我就说这孩子眼神沉,定是个有本事的。
昭儿啊,你们只管往前闯,林婶给你们守着灶火。\"
老周从怀里摸出个布包,抖开是半块锈迹斑斑的青铜镜:\"我今天在乱葬岗捡的,背面刻着'九宫'二字。\"他用袖口擦了擦镜面,\"可能和你说的九宫灯阵有关?\"
裴砚的瞳孔缩了缩。
他见过问魂宗残卷里的图,九宫灯阵正是用七盏引魂灯布成星图,专克蚀日草的怨气。
他接过青铜镜,镜面映出血月的光,在墙上投出个模糊的星芒:\"老周,你立大功了。\"
深夜的密室里,烛火跳得人心慌。
苏昭蹲在石桌前,摆弄着一堆铜簧铁叶——那是她新做的机关弩,弦上涂了从妖藤里提炼的麻痹汁。
裴砚铺开问魂宗残卷,用镇灵铃压着边角,铃身的刻痕在烛火下泛着冷光。
\"妖神泪能压制血脉,但血月之夜怨气太浓,得用九宫灯阵护住你心脉。\"他指着残卷上的星图,\"我需要七盏引魂灯,灯油用十年陈的桐油,灯芯掺蚀日草灰烬——以毒攻毒。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