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2章 冰魄照影现真容
夜无痕几乎是砸进破庙的。
带着一身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、刺骨的寒气,还有那种刚从幽冥地狱爬出来的、令人牙根发酸的死亡味道。他后背的衣袍彻底成了破布条,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皮肉翻卷,边缘泛着不祥的乌青色,正汩汩地往外冒着粘稠的、带着甜腻腥气的黑血,滴落在冰冷的地面,竟发出轻微的“滋滋”声。他右臂不自然地垂着,那只永远稳定如磐石的手,此刻却在剧烈地颤抖,死死攥着一块边缘参差、布满裂纹的惨白色骨板碎片。
碎片上,暗红色的“癸亥·七”几个符文扭曲着,像干涸的血泪。
“无痕!”陆昭雪的心猛地沉到谷底,冰魄剑一声悲鸣,剑身裂痕似乎又深了几分。她第一个冲上去,指尖凝聚着冰寒的灵力,带着《百草诀》清心驱毒的微芒,迅速点向他后背几处大穴。冰冷的灵力涌入伤口,与那阴毒的腐蚀之力激烈对抗,发出细微的噼啪声。
“嘶……”夜无痕牙关紧咬,倒抽一口冷气,额角青筋暴起,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。他猛地抬头,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寒眸里,此刻燃烧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、混杂着滔天恨意与巨大惊疑的火焰。“档案库…玉简被撕了!”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,“关键页…没了!但…是他!那个烟斗…就在下面!‘无光’…暴动了!”他急促地喘息着,目光死死盯住自己依旧在不受控制微微震颤的右手,那柄曾斩断无数生机的“无光”匕首,此刻黯淡无光,安静得诡异,仿佛刚才那撕裂灵魂的震颤从未发生。
“他?”铁十七刚用噬灵锤砸碎最后几只冲进来的魔蛛,闻言猛地回头,布满魔纹的脸上肌肉抽动,“林远山?!他娘的,那老烟鬼果然不是好东西!”噬灵锤感受到主人的暴怒,锤头幻化的兽首虚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。
巫铃脸色煞白,指挥着碧鳞蛊王“小绿”在夜无痕伤口附近盘旋,翠绿的毒雾小心地中和着伤口边缘的乌黑。“不是林大叔的气息…无痕哥说的…是另一种…更冷…更…幽冥的味道。”小绿玉角高频闪烁,传递着不安的信息。
“是幽冥殿深处的人。”云织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,她覆眼的白绸边缘,又有新的、淡淡的血痕渗出。她手中的竹杖指向夜无痕带回的骨板碎片,杖尖微微发颤,“那上面…残留的撕扯之力…带着轮回的恶意…和枯骨地的呼唤…纠缠不清。”她转向陆昭雪,声音凝重,“昭雪,此地凶煞之气已成漩涡,再留…恐有灭顶之灾!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暗月坊!”
离开?
陆昭雪的手指还按在夜无痕冰凉的后背上,输送着灵力。冰魄剑在腰间不安地嗡鸣,剑穗上,爷爷编织的平安结与巫铃那颗碧绿的本命毒珠紧紧挨着,微微晃动。她闭上眼,枯骨地那冲天的血光、爷爷在轮回图虚影中焦灼的面容、药童模糊的轮廓、还有那半粒尚未见到的“归元丹”……无数画面碎片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、旋转,最终定格在骨板上那被粗暴撕去的巨大缺口。
线索断了。爷爷最后的踪迹,再次被一只无形的黑手狠狠抹去。
一股冰冷的、混杂着无尽悲伤与熊熊怒火的洪流,猛地冲垮了她强行维持的镇定。
“走?!”她猛地睁开眼,左眼那尚未完全消退的血色仿佛瞬间燃烧起来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近乎尖锐的穿透力,在破庙死寂的空气中炸开,“现在走?!往哪里走?!枯骨地的门已经开了!幽冥殿主就在那血光里等着‘复活’!爷爷的仇!药童的下落!玄冥宗和幽冥殿的勾当!所有指向真相的线头,都被他们一根根掐断、撕碎!就像这块骨头!”她指向夜无痕带回的碎片,指尖因用力而发白。
“离开这里,我们就是瞎子!是聋子!是砧板上等着被剁碎的鱼肉!”她的胸膛剧烈起伏,冰魄剑的嗡鸣越来越响,剑身上湛蓝的寒光与左眼跳动的血色交织,形成一种妖异而决绝的气势,“档案库的线断了,那就去找另一条!那半块玉佩!那个卖玉佩的人!他就在这暗月坊!他手里有爷爷最后炼制的归元丹!那丹药…那丹药里一定有爷爷留下的东西!一定有!”她几乎是吼出来的,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口最深处剜出来的血块,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置疑的执拗。
破庙里一片死寂。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,冰魄剑越来越尖锐的嗡鸣,以及夜无痕伤口处黑血滴落的“嗒…嗒…”声,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谢青符咳出一口血沫,染红了胸前的衣襟,那枚由云织月绣星护身符激发的守护阵纹光芒微弱。他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,艰难地走到陆昭雪身边,染血的手轻轻按在她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上,声音低沉却清晰:“昭雪,冷静点。阿月的卦象不会错,留下是大凶之兆。那卖玉佩的人若真有心,为何不直接找你?他出现在拍卖会,又神秘消失,此刻引你去寻,焉知不是陷阱?”
“陷阱?”陆昭雪猛地转头,左眼的血色几乎要溢出眼眶,直直刺向谢青符,“我们从踏入暗月坊开始,哪一步不是陷阱?赌命局是陷阱!腐骨丹是陷阱!拍卖会是陷阱!档案库更是天罗地网!可我们闯过来了!”她甩开谢青符的手,冰魄剑“锵啷”一声半出鞘,森寒的剑气瞬间让庙内的温度骤降,地面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,“就因为前面是陷阱,就要放弃离爷爷最近的一条线?放弃那半粒他亲手炼制、可能藏着最后嘱托的丹药?我做不到!就算是刀山火海,是幽冥殿主亲自布下的杀局,我也要去闯!现在!立刻!”
她的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和令人心悸的悲伤。那份对爷爷刻骨的思念和沉甸甸的血仇,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,压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。
云织月覆眼的白绸下,那第三只隐藏的“星瞳”位置,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。她闷哼一声,竹杖重重顿地,杖身裂开一道细纹。“西南…凶位…死气…浓郁如墨…缠绕着…玉佩的气息…”她喘息着,声音带着痛苦的颤抖,“但…那气息…断断续续…像被…故意…泄露的饵…”
“听到了吗?是饵!”谢青符急道,试图再次抓住陆昭雪的手臂,“昭雪,别冲动!我们从长计议!”
“计议?我们没有时间了!”陆昭雪厉声打断,冰魄剑彻底出鞘,剑尖直指破庙外那被魔蛛残留的腥臭和枯骨地血光染红的夜空,“夜无痕拼死带回的消息是什么?玉简被撕!关键信息没了!那个持翡翠烟斗的幽冥殿高层就在暗处盯着我们!枯骨地的血光每亮一分,幽冥殿主复活就近一分!等?等什么?等他彻底活过来,把我们都碾死吗?!”
她环视着伤痕累累的同伴,目光扫过夜无痕苍白的脸、铁十七狰狞的魔纹、巫铃担忧的眼、谢青符染血的衣襟、云织月白绸上刺目的血痕,最后落回自己手中寒光凛冽却布满裂痕的冰魄剑上。一股巨大的酸楚猛地冲上鼻尖,但她强行压了下去,声音反而带上了一种冰封般的决绝:“那半粒归元丹…是爷爷留下的最后念想。也可能…是唯一的钥匙。我必须拿到它。你们…”她顿了顿,喉咙有些发哽,“若卦象是大凶…你们先走!去枯骨地外围等我!我取了东西,立刻来汇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