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签(第2页)

***

春日长雨过去,天气放晴,游人又渐渐多了起来。不论是月老庙,亦或是错觉寺。

错觉寺人来人往,多是慕名而来,希望有缘能够拜会会厌大师。磨蹭了几日的孟往还是来了错觉寺,他本想戴斗笠,但月余川阻止了他,只道来错觉寺的没人戴斗笠,这样反而会更加引人注目。

梁不换来言,息宿文起确与错觉寺有干系,他其实也想得到,毕竟这里是上古燕煌之战的遗址。拖了好几日,只是因为内心深处的抵触罢了,这个地方一刻不停地提醒着那段流血漂橹的历史。

但他向来果决利落,这样拖沓散漫不是他的风格,再拖恐怕月余川就该起疑了。他也就勉强来瞧瞧,左右有人愿意作陪。

错觉山起伏平缓,不算巍峨,不是那种高不可攀的峻山。爬上去的一路,游人各式各色,还有趁机来谋点小利的茶摊小贩,和卖糖葫芦桃花糕的,甚至还有摆书的小摊,叫卖着不知怎样的书。

众人熙熙攘攘,很热闹,但他不喜欢。

因此打算跟周遭唯一熟悉的月余川搭个话,来缓解一下心头涌上来的强烈不适感。

“我以前来过这里。”这话不是他说的,月余川比他更快搭话,并拉着他寻了偏僻的小路,花木深深,翠影掩人。

野径春草划过袍角,甚至能感知到窸窣的响声,几近无人。孟往愕然,连这样的小径都知晓,应当不止是来过。

“你流连人间多年,对这里的每一个地方,每一寸土地,是不是都这么熟悉?”

“不是,人间沧海桑田,变化不息,哪里容我挨个去了解透彻。”他擡手替他拨开垂下来的柳条,笑了笑,又给了孟往一个能够感同身受的理由,“时间太长,经历太多,记不住的。”

凡人生死不过百年,或许这样的寿命年限有其道理,该记的记,该忘的忘,记忆这东西好像能够掌握在自己手里。不至于太短而阅历不足,也不至于过长而导致紊乱。
但一旦入了不死之境,还是那一颗心,一双眼,却要见历无数,思索万千。

哪里有那么多的心力来源源不断地牢记?神仙修清心道,避紊乱,自有道理。

可既然如此,月余川为何对错觉山这般了解,便该有个别样的理由了。他知晓孟往的疑惑,若是想要糊弄过关,要回答也很容易。

可以是在这里风景引人,游玩成瘾;或是在这里见证过许多的故事……但他不欲在这个问题上撒谎,因为答案的来源是晤虞,问题的来源是孟往。

“燕煌之战的遗址,我来追寻古迹。不过这里早已看不出曾经了,半点影子也无。”

“追寻古迹!?”

愈往上攀,古寺深院的禅意愈发显然,已经接近了古寺入口,行人来往。但孟往暂时忽略了这些,只留下满心惊愕与疑惑。

他的错愕正在月余川意料之中,燕煌岭是什么地方,那可是上古出了名的败战遗址,敢来这里缅怀旧事,胆子不小。

但……谁说只有胜利才能容许被缅怀,失败照样可以。而对孟往来说,被追思应该算不上一件美事,他永远也只能在被当做反例,被当做谴责遗臭的对象的时候,才会被人想起,像个笑话一样出现。

所有人都是这样,月余川也不会例外,可他已经实在无力去纠正什么了。

孟往明显添了几分沉郁,月余川试探性地摇了摇他的手臂,却被孟往不轻不重地拂开。

确认完毕,的确是怄气了。

月余川不明缘由,满心疑惑,纳闷不已,将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一一捋了一遍,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得罪了人。

只是追寻古迹,怎么就能惹到人家了?

难道!?

孟往跟晤虞师兄弟之间关系恶劣,故而听不得别人提起这些,也不认为晤虞值得被缅怀?晤虞这个名字仿佛已经成了一个敏感词,烫嘴得很,所有人都讳莫如深,视晤虞为罪人,孟往也不会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