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深(第3页)

而他终于问了吕黯那个一直想不透的问题:“你为什么会说,不知道晤虞的可恨是不是真的?”

而原来,他入地狱很早,早到人族中还没有开始流传那个阴阳极命之人能救世的预言,早到不知阴命大祭司是什么意思,也不知其他人所说的人族希望是何等荣耀。

他只是在谈一个普通人,毫无波澜地,说:“我不知晤虞是何人。”

……

一直以来,他都那么渴望有人能够不在乎他的身份,他的罪名,因此吕黯实在是一个特殊而无法替代的存在,他在吕黯身上感到了一种安慰。

但他忽然又想起什么,往月余川身上靠,背靠着他的胸口,擡头望见了窗间一轮新月,月色如烟。

“你不怕我真的是晤虞吗?”他问。

宴会时晤虞身份短暂地暴露,天庭众人要当场格杀他,等一切冷却下来,他终于想起,月余川不是。

月余川从始至终挡在了他的身前,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——

『放肆,谁敢动他!

孤不是在以月老的身份跟你们讲话!』

但这已经足够证明他的态度了。

月余川从身后拥着他,知道孟往心有余悸,轻轻吻了吻他的耳骨,柔声宽慰他:“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,护你,我还是护得住的。”

他有身份,孟往知道,但好奇心的缺失让他不那么在乎,也不太想问。反正,他自己就不坦诚,也没有资格去要求别人全盘托出。

“你看月亮。”月余川出言提醒他。

“怎么了,又要猜是几月初几吗?”他笑。

月余川喜欢这个游戏,喜欢望着天上月,凭着月亮的盈亏来猜时岁。幽暗的天空广袤,月一钩,尖尖的一个牙儿,他想了一会儿,猜道:“今天是……三月初二吧。”

“错了,是三月初一。”他纠正,笑话道,“你从来没有猜对过。”

相处的时光,皎月圆了又缺,缺了又圆,他时间观念不强,总是记不住现在是几月初几,月余川便教他看月亮来判断日头。

但如他所说,他从来没有猜对过。初一的月跟初二的月,不都是尖尖的弯弯的?十五的月跟十六的月,不都是圆满的?那么一点儿的区别怎么能辨得出来,他不理解。

一窗月色,三分竹影,几点风声……

最初只当月余川无聊,总喜欢做些幼稚又没意义的事,后来他只好承认,是自己缺了些情怀和情调。那些静谧的、美好的、热闹的、依偎的……就在风火而流长的岁月中来去。

“原来已经三月了……”

原来他也慢慢地恋了人间。

时岁如流,人间又将度过一个阳春,不知不觉;又将步入一个盛夏,光明绚烂。

永寿的鬼神走入了喧嚣的人间,热烈的红尘,共赏同一片月色,天地同春。

从无尽的更替中,得以窥见永恒。

日尽不觉夏,回眸已春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