权色(第3页)
孟往此人,从前是最尊贵的大祭司,后来又是不可一世的权臣,虽然其间经了许多磨难和侮辱,但却永远有着折不断的傲骨。
如今出此下策,把自己当成玩物一般放在那么低贱的位置上任人蹂|躏,心里必定极为屈辱和难过,断然在胡思乱想,觉得是在凭身体来乞求别人的施舍。
他忽然沉了下来,无边酸涩,叹道:“此事算我冒犯他了,是我失礼,让人受了委屈,桃花源的影卫调一些过来给他,作为赔礼。”
游倾不解,明明是孟往自己送上门来,怎么就成了他冒犯?还要反过来赔礼道歉?
但月余川不言,也不接受游倾的劝谏和反驳。
他最近的确听说,孟往与其他势力的人会谈,但因着势弱和美貌的缘故而被戏弄,他既气愤又心疼,只能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都查出来,然后悄悄地去暴揍一顿。
而他万不能让孟往觉得,自己跟那些侮辱他的人是一丘之貉。
他的确情难自禁,但纵算动了欲念,也不可能真的在这种情况下碰他,他不想在他们的感情之中夹杂这样的交易,染上污点。孟往敏感,又总要胡思乱想,他也不能让孟往觉得他们之间存在什么玩弄不玩弄的非正当关系。
他首先会尊重他,然后再爱他,因为视如瑰宝,不敢轻举妄动,万不能,折辱了他……
你不会真的以为,我舍不得动你吧?——他记得自己这样质问过,但事实的确就是这样,他舍不得。
可他再舍不得,孟往也舍得。
……
***
一场荒诞的谈判,既没有经过正式的军事谈判该有的谈判流程,也没有谈出个什么结果来。
谈判已经结束许久了,暮林公馆内依旧亮着微弱的灯,在回旋的风中忽明忽暗。
裹着大氅的人独自在椅子上呆呆坐了许久,像一具精致的人偶。掩实了的窗忽然被风吹开一道缝,漏进几许刺骨的风,烛火跳动。
但他没有在乎,桌上有一壶酒,他慢慢探出手来倒了一杯,然后送往了唇边。
酒就像一种毒,总在某个沉落而寂寥的时刻吸引着人,去迷醉和堕落。他从来不饮酒,但忽然就是好想好想痛饮一场,借酒消愁,然后不省人事。
可朱唇刚沾上酒液的凉,脑中便不可抑制地回想起了他宿醉的那一天,醒来之后头疼得很,而月余川揉着他的太阳xue,端端正正地警告着说:
“你以后,只有我在的时候才能喝酒。”
回想起这样一句话,这酒无论如何也送不进嘴里了,他闷得发慌,心生恶气,将酒杯重重摔了出去,啪地碎了一地,和溅开一地水迹,呜咽的风揉碎逸散的酒香。
一阵敲门声响起,他应了一声,吕黯这才抱着一套衣服小心地进来,走近他,目光不经意往他颈间瞥了一眼,随后极快地挪开了眼,道:“上仙离开时嘱咐了属下重新去寻一套衣服。”
但孟往何等敏锐,一下子便察觉了他的异样,那往颈间瞥过的若有若无的一眼。
他顿时陷入窘迫,这件大氅不带毛领露出了脖子,虽然自己看不见,也可以猜测,一定是那时月余川一番动作,那样的力道,在自己颈间留了痕。
连忙拨了拨长发,将头发拢在一边将痕迹遮去。嘴唇泛着丝丝的疼,拿指尖沾了沾,原来是磨破了皮。这幅样子,还真是狼狈到了极点……
声音混杂在风声里,带着几分无力和愧意:“我这样,很卑鄙吧……”
吕黯动了动眉头,叹息着回:“大人待上仙,总归是不同的。”
正是因为在乎,才会与众不同,才会在最危难的时刻,无论如何也想要抓住,即使显得卑鄙。
听见这样一句话,他忽然又想哭,但月余川不在,连眼泪也掉不下来,仿佛双眼已经干涸了。
他喜欢月余川的温度,因此从前总要伏在人家怀里,既温暖又安全,可是现在才想起来,自己那样的冰冷,抱在怀里肯定不舒服,像抱了一块冰,令人厌恶。
他真的没有想这样的,只是一时情急。
但也知道,他提出用身体来换取利益的一瞬间,月余川定是怒火攻心到了极点,他分明可以真诚恳切地请他帮忙,而月余川大概率不会拒绝,可他偏要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伎俩。
月余川定是觉得,自己在抹黑他的感情。
那么清风霁月的一个人,这种龌龊肮脏的手段用在月余川身上,不管最终成不成,结果怎么样,对月余川都应该是一种侮辱。
而他侮辱了一个最不该受辱的人。
他的感情永远也掺杂着利益,纯粹不起来,他从来不曾拥有过一双天真的眼睛。
“阿修罗的人质,都放回去吧。”他掩住自己一半面庞,闭眼虚虚道,“就当……赔礼吧。”
吕黯大惊,劝阻道:“大人,我们筹码本就不多。”但孟往只是挥了挥手,让他照办。
然后缓缓睁眼,幽幽眸中闪过厉光,沉声道:“冥府那边怎么样了?”
他忽然恢复了处理政务时的冷漠和果决,吕黯反而觉得是一件好事,道:“已经联络上了言年公子,尸族会按计划去破开地狱。在杀生盘被破解之前,足够了。”
他最近总是犯一些禁忌,也不担心再多犯这么一条,筹码不多,但不等同于没有。所有人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筹码,但他就是可以。
地狱,不是谁都能掌控的。
都说在地狱中磨炼过的鬼,要比寻常的更为狠厉和强大,的确就是这样的。他曾经在落河之乱时,就已经亲身体会过了地狱的好处。
而他将再一次拥有——地狱府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