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谈(第3页)
月余川讲这些往事,倒也没有刻意向他瞒着自己临桑的身份,没有必要在这样一位长辈面前瞒,坦诚一点总是好的。
而他是对的,空候对他未有分毫诧异,看起来是早已知晓了,若他故意要瞒着,恐怕就真做了现眼包,还要惹人不快。
他只略过了一件事没有讲,那就是孟往在他身上赌下的灵魂赌约。
毕竟是与天道赌博,这样荒唐离奇的举止还是瞒着一点好,那时的孟往太过疯狂,丝毫不懂得惜命。
况且他记得,孟往在跟他讲灵魂赌约是什么的时候提起过,这种改天逆运的办法是空候与晤虞共同钻研发现的。
但恐慌于灵魂赌约太过霸道和危险,一旦赌输就要赔上灵魂,他们不敢让此法流传于后世,也相约他们师徒二人皆不可使用,就当这种禁术从来没有存在过。
他若是暴露孟往使用过灵魂赌约,可不就坏了吗?
跳过了灵魂赌约,自然也就没提起他生前与晤虞之间的那点关系,也没提在错觉寺的时候他为了保住晤虞而布下的那道禁术“独步生”。
错觉寺杀机四伏,所有人都以为孟往和晤虞双双死去,也没有人知晓他布下“独步生”一事。故而到现在,晤虞的确是死了,但孟往为什么却活了过来,这是一个无人知晓的奇迹。
他会救晤虞,不需要为什么。
……
但他想瞒,空候却笑:“错觉寺时千夫所指,他葬身于此,你护不住他。但他尚存于世,你也护住他了。”
月余川擡眸愕然,直愣愣地盯着他,不解何意,待回味了几瞬,才试探性地询问:“前辈,您的意思是……?”
但空候不解释,只是意味不明地注视他,不强硬,却莫名令人感到压力。
月余川惊叹,真不愧是手眼通天的轮回大祭司。错觉寺一战是他救了孟往,这事原以为无人可知,没想到还是被人窥破了。
空候瞧他神色,是默认的表情,心知的确如此,笑了声,道:“我本不知此事。”
但现在知道了。
月余川心神一凛,如当头棒喝,不可思议:“您诈我?”
空候不言,也算是默认了。月余川一口气闷上来,原来空候只是空有猜测,怀疑孟往获救一事与他有关,故而来这样试探人。
装作早已知晓的样子谈起此事,等他默认了,那心中的猜测便也得到了证实。
月余川无奈,他主打一个诚恳待人,不想在空候这里有太多隐瞒,既然人家知道那就承认呗,哪知道却是来诈自己的。
其实告诉空候是自己救了孟往也无妨,还能博一个好印象,但他有些担心空候顺势问起救人的方法,那样的话就得吐出“独步生”的事。
而独步生只能营救极阴之人,如此一来便将他与极阴之人有牵连的事也一并暴露了。
那就不得不扯到灵魂赌约。
所以他想着就当孟往幸存一事是个谜团,自己也不知。
月余川无奈,但好在空候没有再继续追问,故而他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。但他一擡眸便对上了那双洞悉人心的眼睛,脊背生凉。
不追问,或许并不等于安全,也可能是心里有数,故而不必再问。
但一个沉睡的阿修罗,怎么能知道晤虞的赌博,和自己跟晤虞有过的一些前缘纠葛?
或许是自己想多了,他微微叹息压下心中的疑虑,却听得空候说话,这次却是真的满含沉重和警告:
“你配得上他,但你要知道,就凭他断掉的那根肋骨……”
心头一下子泛起疼痛,像被牛毛细针抵住,他垂眸,以认错的姿态,愧意如潮:
“我明白了。”
就凭那根断掉的肋骨,就注定了他们之间要多上许多坎坷。纵算在错觉寺一战中他救了孟往的命,但那个本就为天下唾的人又一次深陷绝望。
命活了,但心死了。
他终究是,没有护住他的。
空候的意思他都明白,也无话可说。桑帝的身份摆在这里,足够强大和优秀,空候并不是不认他,只是断了的骨不会再生长,受过的伤不会完好如初。
作为师父,他做不到轻易接受,也做不到轻轻放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