相谈(第2页)

就这样各自默了片刻,醒酒汤已经煮好了,小侍端进殿来,月余川接着,空候会意,扶孟往坐起身来。月余川试了试温度,温温热热的刚好合适,便一勺一勺地喂孟往服下了。

孟往醉酒似乎是对人的,只有月余川在的时候,闹腾得很,之前醉酒的那次月余川也是喂他喝醒酒汤,但他怎么都不喝,甚至还将醒酒汤打翻了。这次空候在这儿,倒是安静乖巧到了极点,丝毫不敢造次。

月余川正暗自感慨于空候的权威,孟往却似要针对他,喝了几勺便不喝了,紧紧抿着唇,偏头避开了他送至唇边的勺。

醉酒的人蛮不讲理,分明是他拒绝了别人照顾他的好意,却还委屈得很,眸底泛开水光涟漪。

“喝吧,不然明日起了头疼。”空候哄他。

“师父……”他擡眸看人,眸光闪烁,又动了动唇,欲言又止。

空候略微挑了挑眉尾,那双亮珀色的眼睛落在他身上,平静、从容,却又饱含力量,一眼便看破他有事要说。

“师父,你回来……我太开心了,才喝了一杯。”

空候了然一笑:“原来是师父错怪了,不是他故意灌你。”

原来……是想为他解释啊?

月余川晃了晃神,试探性地将小勺送过去。藏着的话一旦说开,他也就不再抵触,一勺一勺认认真真地喝了。

孟往服了醒酒汤,又实在精神不济,两人不好再继续待在这里打扰他休息。他慢慢躺下来,空候为他捏好被子,但他略翻了翻身,膝盖在美人榻的靠背上撞了一下,看着有些疼。

还是该挪到床上去睡的,空候扫了一眼这方窄榻,要将人带去内室,可甫一伸手打算将人抱起来,又忽然觉得不合适。

他离世的时候晤虞才九岁,还是个孩子,那么小一个。如今长大了,却也不再是那个能够随便抱在怀里的孩子了,即便是师徒,那也有距离和分寸。

更何况还有了爱人,这种事交给月余川来做更合适。

“前辈,我带他回内室休息。”月余川向来心细,空候想到的他自然也想到了,于是提了这么一句,便连人带被子抱进去了。

他将孟往放在床上,捏好被子,守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,敛眸注视陷入沉睡的人。饮过酒的缘故,香腮玉雪,比素日里要悱艳几分,宁静可爱。

但他不敢在孟往身边久留,空候还在外面,他还得去接受一番敲打。默默叹了口气,他俯身在孟往额上印下一吻,然后起身离去。
……

出了内室,一眼便瞧见了空候,空候闻着动静瞥见他,出声清淡:“跟我来。”

他微微颔首,随着空候移步到了书轩,各自寻了位置坐下,俨然是一副要谈事情的架势。

月余川正襟危坐,礼貌地打量空候,总从空候身上觉出几分侘寂,但这种寂不是性子冷,而是历经风云、看透世事的淡然自若。

虽然上古之人都年事不浅,但毕竟阅历造不得假,那种饱经轮回的深沉厚重无论如何也骗不了人。

“前辈。”他不想干等着被人盘问,索性先一步出声。

空候“嗯”了一声,这次倒没有纠结于称呼,没有硬要人喊“老前辈”。指尖有规律地轻点着座椅,他不温不火:“多大?”

上古人问年龄,问的都不是实际年龄,而是死亡年龄。月余川如实照答:“二十一。”

二十一,这个数字意义不浅,空候眸光微动:“他出生的时候,我正是这个年纪。”

晤虞一出生便被养在轮回大祭司帐下,这也是他开始教养晤虞的年龄。

但一个年龄,除了用来怀念也没有什么好纠结的了,他的重点不是这个,转而继续问:“认识多久?”

“快两年。”月余川知道空候刚从沉睡中苏醒,对过去的事一知半解,索性自己乖觉一点一股脑全说。

“去年刚开春的时候认识的,他来人间处理冥府官员叛变的事,正巧这事牵扯到了人间姻缘,便与我撞上了……”

……

月余川从头到尾大概讲了一遍,空候只是细听,不插嘴多问什么。等他讲完了,才出声询问:“那把镇压他灵魂的锁魂铃,被你拿走了?”

“嗯,如今在巫穆柯的神祠中收藏着。”

“你倒是极有心。”空候淡笑了笑,也不知道是不是欣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