松口(第2页)

晤虞的存在不再是禁忌，也不妨碍谈起旧事了。这还是宫旭第一次这样不避讳地谈起这段往事，月余川很认真地听。

“众人争辩得很激烈，那时我只是在听，但几乎没有心思思考，直到有人说了一句话……”

——请诛杀大祭司！

满堂死寂，这是第一次有人在他跟前提请诛杀大祭司。

他回过神来，擡眸正好瞥见了急匆匆闯王帐进来的阴命大祭司，那一瞬间脑子里嗡嗡乱响。

众人退下，王帐中只留下他们两个人，而晤虞直勾勾地盯着他，万般恳切，请他相信自己的清白。

燕煌之战让晤虞的罪过成为了可能，他不得不考虑晤虞是否有叛心，但至少那一刻，在晤虞情真意切地自陈之时，对幼弟的爱护占了上风，是真的选择了相信。

“我自然是信你的，虞弟。”他说。

但晤虞早已被舆论折磨得崩溃，极快地上前按住他的长剑，抽出剑来横在颈侧。

“哥，只要你一声令下，我可以立即自裁，绝无二话。你若是想要我的命，随时都可以，只是别猜忌我。”

为了证明清白和决心，他可以选择干净地死去。

……

这些故事月余川是第一次听，他能猜测晤虞一定有过自证之举，但没想到竟是如此决绝。

“然后呢？”

“然后？”宫旭自嘲地笑了，“这就是我最后悔的事情了。”

他瞥见晤虞发间的五彩片羽，抚过他的头发，千不该万不该说这句话——
“杀你？我做不到，别多心。”

自以为是兄弟情深，若是知道未来会发生的事情，他还不如当时就选择让晤虞自裁。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那样绝对的信任，那片刻的心软，成了他们之间合不拢的罅隙。

与其后来真的被他猜忌，被他送上祭坛，还不如当时就死了。

“后来冥王亲自来人间招揽大祭司，形势越来越急，族人也越来越控制不住情绪，赐死大祭司成了公共的心声。”

那时候，已经由不得他了。

冷风拂面，直直往脸颊上扑，他们在花海中停下脚步，月余川偏头看他一眼，拂去花朵上的几粒残雪。

“老祖宗，我明白你的意思。”

宫旭负手而立，不再接话。他们都曾是人族的首领，连在这种事上也是默契。

——宁可错杀，不可放过。

掷火万里，流铃八冲。

曾有人用这样的话语来形容阴命大祭司的无边道法，若是晤虞当真投靠鬼族，对人族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。

说到底是人言可畏。

但为了人族，晤虞必须死。

反叛与否，一概不论。

到最后的最后，有没有背叛族人已经不重要了，重要的是人们发现，阴命之人的存在就是双刃剑，既可以为人所利用，也可以受鬼所驱使。

而这把剑到底属于谁，完全是凭晤虞的心意，他想投谁就投谁，反正人族需要他，鬼族也招揽和偏爱他。

可人心是最难测的东西，他们承不起失败，所以只好除掉这个危险人物，一劳永逸了。

悲哀的是，月余川竟发现，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道理自己也懂。

对于一个首领来说，以天下为法，面对这样的情况几乎是别无选择。杀，就是最稳妥的办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