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3章(第2页)

原来令人欢愉,是如此快慰的一件事。

忽然,南潇雪手腕又一转,那个黄澄澄的橘子被塞进了她手里。

安常一愣。

擡眸去看南潇雪,仍旧神色淡淡与导演说着话,好像根本没做过方才的小动作。

牟导说起事来总是全神贯注的,也没留意。

安常一边与她们说着话,一边顺手把这橘子剥了。

不是应季水果,不知是哪买来的品种,皮薄薄的,一掐,皮里沁出带些涩气的汁液,沁入安常指缝。

从此她觉得橘子是全天下最暧昧的水果,因为南潇雪的皮肤也是这般,薄薄的,内里却裹着饱满,带着微微勾人的涩气。

她剥完了塞回南潇雪手里,嘴里继续跟导演说着话。

不成想南潇雪又给她塞回来。

安常表面不露声色,心里却微微一怔。

捏着个橘子也不知如何是好,直到南潇雪跟导演说完一句话,转向她:“不是让你给我剥,是让你吃。”

这是南潇雪今天在片场跟她说的第一句话。

牟导那么愣,哪里知道她俩这些暗流涌动的小关窍,跟着玩笑一句:“我没有吗?”

南潇雪:“对,你没有。”

安常忽然笑了声。

刚才她还在为片场人多而伤神,到这时,又开始体悟这隐秘的快乐了。

她喜欢南潇雪不露声色塞给她的橘子。

喜欢南潇雪当着她说话时那不经意拖长的语调。

喜欢素来没什么小动作的南潇雪,跟她站在一堆,却会不经意似的晃晃肩膀,地上的影子跟着晃两晃,好像南潇雪碰了碰她的头。

她柔白的手指在这个梅雨季,浸了染坊的淡蓝又沁了橘皮的淡黄,所有的斑驳好似为她既往单调的生活抹上了色彩。

牟导问:“拿到个橘子就这么高兴啊?”

安常垂着眼尾,嘴角牵出一点弧度:“高兴啊。”

当着人前她跟南潇雪聚在一堆时,她总是这样,看人看灯看滑轨,就是不看南潇雪。

“你不吃么?”

直到南潇雪这么问了句,她才掀起眼皮,好像不得不看向南潇雪一般。

一看过去,目光又忍不住贪婪,因为南潇雪嘴角没笑,可眸子亮亮的,点点灯光碎落进去,化成只有她能破译的秘密笑意。

那是种很棒的感觉,好像只有你一人掌握了那把铜钥匙,能打开木门踏上通往最美好花园的小径。

那里紫罗兰都盛开,夜莺会歌唱,月色和朝阳同时出现,美好到模糊了时光。

她跟南潇雪说:“不如我们一人一半吧。”

南潇雪没伸手,反而撩了撩头发,勾下腰。

安常一怔,指尖一阵温热酥麻。

南潇雪只把一边头发挽到耳后,借着另一半垂落长发的遮掩,借着吃那一小半橘子的瞬间,轻轻吻了下她指尖。

一个微妙停顿。

南潇雪直起腰来时面色如常,倒是安常捏了捏发烫的耳垂,看向一边。

牟导愣愣瞧着。

南潇雪连微鼓着腮帮子咀嚼橘瓣的动作都清雅,淡声问一句:“怎么?”

“没怎么。”他下意识这么答道。

确实也说不出怎么了,南潇雪举手投足、挑眉转眸,看上去都跟平日一样,又在那大体的一样里透出些许的不一样,十分难以捉摸,就像飘落河面上的桃花瓣,你明明看到它落在那儿,想伸手去捞,它已不着痕迹的飘走了,好似从来没有存在过一般。

牟导带着那种捉摸不定的感觉说:“就是觉得,南老师入戏越来越深了。”

好像每一个小动作里,都带着难以描述的媚气。

南潇雪挑了挑眉尾:“入戏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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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到今日收工,南潇雪身边照旧围着一大拨人。

安常远远望了眼,一个人走出片场。

南潇雪瞟了眼,也没叫她。

只是当南潇雪告别了众人,一个人沿着河畔慢慢走时,看到竹编灯笼照亮的巷口,立着个人影,来回来去的踱着步。

时而步子大一些,时而步子小一些,顺着条直线走到头,一转身,又反个方向走回来。

南潇雪慢慢走过去。

安常知道是她,也不擡眸,埋头按自己节奏慢慢走着,只是唇角漾开一抹笑。

“你干嘛呢?”

安常指给她看:“这些旧石板大小不一样,我必须沿着底部的那条线,一步跨过一整块。”

“如果踩线了呢?”

“那就游戏失败。”安常说:“死了。”

南潇雪笑。

安常也跟着上扬唇角,露出些更明显的笑意来。

其实她也是那种冷感的长相,典型的江南风,五官体量小,眉眼都薄薄的,不笑时属实有些清冷,这会儿一笑,又露出些比她实际年纪小许多的稚气来。

南潇雪忍不住唤一声:“小姑娘。”

“干嘛这么叫。”

“你不是小姑娘么?这不是小时候才玩的游戏?”

“小时候是这么玩,长大了也这么玩,我从小长到大,宁乡还是这个宁乡,模样都一点没变,时间走得一点看不见痕迹,我玩小时候的游戏,好像也一点不显得奇怪。”

南潇雪绕到她身后,跟着走了两块石板:“你知道我要来?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那你等在这儿?”

安常忽然回头,一把攥住她手腕:“你不来,我就去找你。”

“呵。”南潇雪偏了偏头:“我不给你开门呢?”

“我家有梯子。”

“干嘛?”

“翻窗。”

南潇雪垂眸笑,腰肢轻晃。

“我会来的,小姑娘。”她重又擡起眼眸。

安常见过很多面的南潇雪,或清冷或傲慢或撩人,然而这是她第一次,在南潇雪脸上看到一种近乎温柔的神情。

雨中摇曳的灯笼光落进去,染暖了原本漠然的眉眼。

她轻托着安常的下巴,嘴唇吻上来。

这大概就是宁乡的好处了。

入了夜那么静,旧旧的石板路上,好像只有竹编灯笼、远处的石砌拱门、和近处的她们。

她们好像是整座小镇上唯一醒着的两人,就站在街道上肆无忌惮的接吻,也不会被任何人察觉。

南潇雪一路走过来,唇瓣上沾了雨,变得凉丝丝的,要安常裹着吮很久,本身的那点暖意才透出来。

安常停了停,伸手抱住南潇雪。

吻是一个中间状态,并不稳定,吻得越多,越让人觉得不够,引导着人走向相反的两种结局——要么突破亲密,要么回归拥抱。要么妥协欲念,要么注入温情。

安常曾被欲念裹挟,但此时,她想要的却是一个拥抱。

紧紧拥抱南潇雪的时候,能隐约听见心跳声,也说不上是南潇雪的,还是她自己的。

南潇雪怔了一瞬,伸手回抱住了她,轻声问:“怎么了呢?”

安常摇摇头,脸轻蹭着南潇雪。

南潇雪拍拍她的头:“我过来,是有事找你。”

安常这才直起身:“什么?”

“昨天你给我的蛋糕,被你给吃了。”南潇雪又冒出那种拖着一点尾音的语调:“赔我。”

“什么?明明是你自己不要吃。”安常道:“这里是宁乡,没有外卖,更没有杯子蛋糕。”

“那我的生日没有蛋糕了吗?”南潇雪说:“不是给大明星的蛋糕,是给我的蛋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