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

安常要回故宫工作的话一出口,南潇雪压着她尾音直接把电话挂了。

四周都是准备去看流星雨的人潮,有人不小心撞了安常一下,慌忙道歉:“对不起啊同学。”

安常应一声“没事”,又看一眼手机,她和南潇雪之间的通话断得突兀。

捏着手机站了两秒,吐出一口气,重新推开「朴妈家」的门。

颜聆歌那桌还在热热闹闹的相互敬酒,安常走回她和毛悦的桌边,毛悦倒是配合,把她出去前夹到盘里的肉都给吃了,正用手臂撑着脸傻笑。

见安常回来:“宝贝,我们是不是要去看流星雨啦?”

“对。”

“好耶!我们一起去看m78星云的流星雨!”

“是英仙座。”

“是m78星云!”

安常无奈笑笑,又听毛悦问她:“我们大二时也有一场流星雨,结果那天天气不好,什么都没看到,你还记得吗?”

也说不好毛悦喝没喝多,胡乱说着话,记忆偏又很清醒。

安常点头:“记得。”

大二那年的流星雨,也是一堆人聚在操场上,那时颜聆歌也在,不过安常跟毛悦站在一起,颜聆歌跟她的同学们站在一起,两人中间隔着不少人,只是眼神时不时看向对方,又同时擡头望向墨色的天。

那年她们终未等来一场流星雨,而当多年后又一场英仙座流星雨到来,安常所有的遗憾,已与颜聆歌无关。

她问毛悦:“吃饱了吗?我们慢慢往清美那边走吧?”

现在时间还早,但她想带毛悦出去醒醒酒。

毛悦点头,安常去前台买了单,和毛悦一同走出店外。

邶城冬日的风总是这样,从耳朵眼钻入脑仁,搅得那些本就恼人的思绪一阵发疼。

毛悦穿着彩色人造皮草踢着正步,安常在她身边缓步走着,昏黄的路灯洒满一脊背。

忽然想起,每当南潇雪的脸出现在这样的光影间,总是显得很寂寞。

她又掏出手机看了眼,静悄悄的没动静。

一路走到清美门口,安常叫毛悦:“给王老师打电话,让她来带我们进去吧。”

“什么王老师?”

安常:……

“哈哈我逗你呢!”毛悦掏出手机拨通电话:“喂,王老师,你知道m78星云么?”

安常只得把手机接过来:“王老师,我是安常,我和毛悦到学校门口了。”

“她没事,多喝了两杯。”安常听着对面人说话,又忙道:“打扰您了,您先忙着,祝它早日康复。”

挂断后把手机还给毛悦:“王老师家的猫突然拉肚子,她送猫去医院了,不在学校。”

安常毕业后有联系的老师只有葛存茵,但这么晚葛存茵肯定不在学校,她问毛悦:“你还能联系上哪个老师么?”

这时身后有人叫:“毛悦,安常。”

安常回眸,见是颜聆歌和清美学生会的那群人一起走了过来。

其中一人问:“你俩不是早就过来了么?怎么还没进去?”

“本来打算请王老师带我们进去,她临时有事不在学校。”

颜聆歌开口:“跟我们一起进去吧。”

她身旁的人附和:“是啊,我们联系了学生会的老师。”

等学生会老师过来时,颜聆歌走到安常身边,低声问:“我们大学时也有一场流星雨,记得吗?”

安常答:“记得的只有流星雨而已。”

她看一眼旁边正拿着手机拍校门的毛悦:“毛悦,我们该走了。”

颜聆歌怔了下:“不进去?”

“我得回家了,有人在等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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毛悦收起手机仍在感慨大学时的欢乐时光,安常带着她往路边走:“我带你去南老师家看流星雨好么?”

毛悦振臂高呼:“好耶!去广寒宫咯!”

安常带毛悦打了辆车,又问她:“想吐么?”

毛悦摇头:“姐们儿这酒量怎么会吐,我只是有点亢奋而已。”

安常放下心,扭头望向窗外。

路灯一盏盏掠过,而光的意义,仿佛是衬得暗处更暗,寂寞的人更寂寞。

安常带毛悦下车,开密码锁前指尖悬在半空,有一瞬凝滞。

其实她觉得以南潇雪的性子,应该是直接回排练室练舞了。

自己却这样莫名的跑回来。

还是推开门,却见客厅里透出灯光,她带着毛悦进去,毛悦哈哈一笑:“我好像真的喝多了,我看见仙女啦!”

安常望过去,南潇雪抱着双臂坐在沙发上,一张面庞如玉冷寒,茶几上摆着一瓶红酒和一只酒杯。

客厅里静得出奇,只有常崽在跑轮上狂奔的嗑哒声。

安常走过去捞起常崽放回笼子,毛悦跟着看了眼:“这里怎么还有个你!”

“说什么呢,是不是真喝多了?”

“不是啊你自己看!这小家伙和你长得一模一样!”

安常怔了下,又看了眼笼中的常崽。

常崽瞪着圆溜溜的小黑眼,看上去一脸不忿,好像又想咬她一口。

安常顿悟一般,扭头去看沙发上的南潇雪。

南潇雪还是维持着先前的姿势,抱着双臂,目视前方,仿若对她的视线毫无察觉。

毛悦大声问:“我在哪看流星雨啊?”

“露台。”安常告诉她:“不过还有几分钟,你先坐会儿。”

“不,我要出去等着!心诚则灵!”

安常拗不过,先把她带到露台。

自己转回来,瞥一眼茶几,还好南潇雪有身为一名舞者的自持,喝得不多。

她开口问:“喝酒做什么?”

南潇雪直到这时才瞥她一眼:“你们不也喝酒了么?”

又反问:“你不是说不回来?回来做什么?”

安常不答,看着她。

她拿起手机点按两下,丢到茶几:“你当然不愿意回来了,今晚清美那么热闹。”

安常垂眸看了眼。

原来方才出租车上、她扭头望着窗外时,毛悦把拍清美校门的那几张照片发了朋友圈,而最后一张的角落,带到了她与颜聆歌。

“你不会觉得我和颜聆歌还有什么吧?”

这时毛悦忽然大喊:“流星!”

安常一怔,上前一步把大衣披在南潇雪身上,攥起她手腕快步走向露台。

南潇雪抿了下唇,一路任她拖着。

到了露台才挣开,安常看了眼,南潇雪不看她,却也没走回客厅,抱起双臂倚着立柱,向墨色夜空望去。

安常站在她身旁,擡眸。

一片幽暗间,静悄悄的,什么都没有。

毛悦嘟哝一句:“怎么又没了?不会是飞机吧?”

南潇雪这时才悄悄瞟了眼安常。

小姑娘从来都很能耐得住性子,在工作室或书房一坐就是一整天,可以不讲一句话。

南潇雪的神色今夜第一次软化了些,再度望向夜空,忽地眸光一凝——

流星雨的观测受诸多客观条件限制,然而今夜,却真的如期而至。

城市里望见的流星雨不璀璨壮阔,稀薄了些,必须舍得沉下心神,才能感受那些本来相距数千光年的星星,是以怎样奋不顾身的决然划过天幕。

毛悦在露台边双手合十:“希望能有个温柔、多金、脖子长得很好看的姐姐疼我!”

南潇雪又看一眼安常。

安常仰头对着天幕,并没有双手合十之类的动作,只是静静阖上眼。她应当是在许愿,可脸上的神情不贪婪也不急躁,很安宁。

南潇雪烦躁了一晚上的心忽地静了下来,同样阖上眼。

再睁开的时候,发现安常扭头在看她,轻声问:“许什么愿了?”

南潇雪:“不告诉你。”

安常一张脸还是淡淡的:“你等一下,我先带毛悦去书房休息。”

书房有张舒适的沙发床,安常照顾毛悦躺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