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(第2页)
南潇雪走之前铺好了被子,还把穿过的睡衣整整齐齐折好,放在了床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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春节将至,很快要迎来春晚最后一次联排,接着便是录备播带。
南潇雪越发忙碌,唯有在睡前抽空看一眼毛悦的朋友圈。
毛悦发猫发狗发新纹身作品,南潇雪都是匆匆滑过,终于这天晚上,南潇雪视线停在她新发的那条——
文案是:【还有人记得我学的是文物保护与修复么?今天跟着亲闺蜜去蹭展啦!】
因着罗诚的关系,南潇雪也知道,邶诚文物协会每年时近春节,会举办一场针对业内人士的展览,展出的并非修复完成的精美古玩,多是一些残品损品,供修复师们交流思路、探讨技艺。
朋友圈的九宫格,其他八张都是古玩照,唯独中间那一张,是毛悦同安常的合影。
应当是请其他人帮着拍的,毛悦举着剪刀手露出大白牙,安常在她身边笑得很腼腆,颈上挂了内部通行证。
南潇雪点击放大,通行证上的字迹变得模糊不清,但依稀能瞧出“故宫”的字样。
指尖拖着照片往边上移,玻璃展柜透出后排正看其他古玩的三个背影,南潇雪都认识,年长的是参与过《载道》录制的沈云霭和邹园。
而那一头长发以玉簪束在脑后的,除了颜聆歌还能是谁。
南潇雪抿了抿唇角,最终指尖拖着照片,视线又回到安常脸上。
尽管拍照时总显得不自在,但足以瞧见,安常身处在这样的展览时,眼里有光。
次日倪漫来给南潇雪送沙拉,试探着问:“雪姐,明天下午就是最后一次联排了,要不要邀安常来一起看?”
最后一次联排一切按直播规制,观众席坐满观众,南潇雪作为舞者之一,自然拥有邀请名额。
倪漫知道以安常的情况,肯定要回宁乡陪文秀英过年,这次彩排应该就是安常现场看南潇雪表演的唯一机会。
南潇雪摇头:“不要了。”
文物协会的展览持续三天,南潇雪想着照片上安常的笑脸,觉得还是让她留在那里比较好。
很快,最后一次联排现场。
所有节目按正式演出顺序出场,《争渡》靠前,《汉宫春晓图》则有舞蹈类节目压轴的意味。
南潇雪在后台准备,《春晓图》中的仕女服饰一派唐风,飘飘欲仙间更显出南潇雪身姿纤窈,当她修饰妆容时,商淇抱着双臂站在一旁:“脚怎么样,今天的舞不会有问题吧?”
“商淇。”南潇雪回眸,仿古的妆容衬得她双瞳剪水:“我什么时候让你担心过我的表演?”
商淇勾了下唇角:“你真挺傲的你知道么,也就你这地位,没人敢骂你。”
“有啊。”南潇雪道:“怎么没有人敢骂我。”
商淇看过去,她却不再往下说,站起来准备去做最后的热身。
“对了,”商淇走近她,放低声:“我昨天去你家拿合同,发现了一封故宫寄过来的邮件,应该是聘书吧,安常那时候还没固定住址,所以填了你家。”
故宫聘书由行政部发出,统一邮寄形式方便记档管理。
南潇雪想:真是因为没有固定住址么?
她应一声“知道了”,便往外走去。
“你打算怎么办?”
南潇雪并没回答商淇的这个问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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登台前,南潇雪望了眼观众席。
一张圆桌边,倪漫和舞团几名年轻舞者围坐,其中另有个座位空了出来。
南潇雪觉得自己某些期盼显得莫名:明明她没邀安常,明明她也觉得安常该留在一年一度的展览,却又想着安常会不会念及今天是最后一次联排,会不会私下里悄悄联系倪漫。
说到底,她还是自私。
屏息凝神抛开这个念头,她调整状态,登上舞台。
一旦开始舞动,便什么都忘了。她是淡雅画卷中的一抹色彩,林木奇石间的一缕清风,晓烟柳梢,倚眺飞鹇,她是舞者也是画手,整方舞台任由她挥洒泼墨,勾勒出旧时宫阙的景象。
直到一曲终了,她收了身段。
经久的掌声间望一眼观众席,空出的座位依然空荡。
回了后台休息室,商淇和理疗师在等她。
等她换完衣服,理疗师查看了她左脚,又叮嘱:“忙完春晚这支舞,一定要减少工作量了。”
她不作答。
商淇提醒:“我们得找时间重新定一下你明年的工作计划。”
南潇雪只道:“你们先出去吧,我得休息会儿。”
休息室恢复寂然,南潇雪望着镜中的自己。
或许时光在许多人身上刻写的痕迹,是眼尾的细纹、唇角的沟壑。
于她而言,那玉琢般的面容好似被霜雪凝住,连她自己都瞧不出时光的流逝。
而出卖她年岁的地方,是脚。
她又擡起左脚轻转了转。
这时工作室的门被人敲响,南潇雪有些不耐烦:“商淇没跟你们说我要休息么?”
敲门的人置若罔闻,固执的把门推开一条缝。
南潇雪蹙眉回头,正要斥责——
安常站在那,还是白色高领毛衣配深蓝牛仔裤,大衣换成了黑色,毛线围巾摘下来抱在臂间。
南潇雪顿了顿:“你不是应该在文物协会的年展么?”
安常点头:“我提早走了一会儿,商小姐带我进来的。”
商淇方才一直同南潇雪在一起,也就是说,在南潇雪下台前,安常便到了。
“为什么?”
安常不答,微微挑眉。
南潇雪察觉出自己的明知故问,靠一脸清霜撑住气势。
安常走过来:“椅子让给我,你不是要休息么?去沙发那边躺会儿。”
“你要做什么?”
安常打开帆布包掏出一本图鉴:“我做我自己的事。”
南潇雪当真撑不住了,依言躺上沙发盖了毯子,意识很快变得模糊。
睡前安常一句极轻的话钻入她耳廓:“因为我也答应过,你每次从舞台下来的时候,我都会在。”
再度睁眼时,南潇雪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的梦。
梦里她从父母出国前的大宅、一路跑到罗诚的老宅、又跑到舞蹈教室、再是舞台,可不知为何一路跑过去,她却还是五岁模样。
舞台耀眼的灯光一熄,她连摸索着下台都困难,失了重心骨碌碌跌落下去,舞台下不知何故变作了无底洞,她带着失重的惶然,总也落不了地。
醒来时出了一额的汗,耳畔是铜版纸页翻动的细微声响。
她拢了拢头发坐起来:“你在这里。”
安常望她一眼,站起来抽了张纸巾,走到沙发边坐下:“是,我在这里。”
南潇雪接过纸巾,开口问:“刚才我睡着前,你有没有说什么?”
其实以她们现在的别扭,安常大可以不承认。
又或许安常当真没有说,那只是她极度疲累时的一瞬幻觉。
可此时安常坐在她身边,望着她,清晰的重复一遍:“我说,你每次从舞台下来的时候,我都会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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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待了会儿,南潇雪还要留下开复盘会,先送安常出去。
正值黄昏,走廊很静,夕阳透过窗户洒落,变作地面上一汪汪小方塘叠化。南潇雪恍然发觉,她甚至忙到有多久没关注过身边的天气了?
暮色也洒在安常的侧脸,南潇雪送她走到门口,望着她迈出去,转回头来对自己说:“那我走了。”
南潇雪忽地觉得那一幕无比熟悉。
拢着大衣站了会儿,她想起来了:
在她与安常因录制《载道》生出龃龉、安常要回宁乡之前,她也曾这般送着安常从舞剧院走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