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0章 你不懂,雪儿她不一样(6.3k二合一)(第2页)

 

老太太的卤味确实做得好,但要不是他展露天赋,多半也是后继无人。

 

曾经被老太太寄予厚望的赵铁英同志,是被老太太拿着竹条打出厨房的。

 

路上,周砚把老太太的一些基本情况跟何志远说了,包括她从哪一年开始在苏稽桥头摆摊卖卤肉,后来是怎么靠着一锅卤肉把五个孩子拉扯长大。

 

他说的比较简略,主要是提了几个时间点,好让何志远提问的时候有的放矢。

 

以周砚对老太太的观察,很多事情她的记忆可能已经模糊,提起时间节点她或许能记得一些事情。

 

何志远不时点头,坐在后座的小李伸长了脖子认真听着,生怕错漏一个字。

 

回头到地方主编问起他答不上来,可就丸辣!

 

“慢点,这村道有点颠簸。”周砚提醒道。

 

“这算好的了,你是没见过真正颠簸的路,骑完勾子都不想要了。”何志远笑道,“听说你们村有个‘杀牛周村’的雅号,家家户户都杀牛吗?”

 

这不是赫赫凶名吗?文化人还是会说话。周砚笑着应道:“也不是家家户户都杀,但论杀牛规模,目前确实是嘉州前列的。”

 

这个点村里没什么人在路上,周砚打了几声招呼,便带着何志远在老宅门前停下,“就这了。”

 

何志远把车停好,周砚当先往虚掩着门的院子里走去,一边喊道:“奶奶!”

 

“进来嘛。”堂屋里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。

 

何志远和小李跟着进门,院子收拾的很干净,角落里搭了个鸡棚,听动静应该养了不少鸡、鸭、鹅。

 

一进堂屋,抬头便瞧见墙上挂着两块“一等功臣之家”的红底金字牌匾。

 

两人的神情顿时肃穆了几分。

 

黄琛跟他说了老周家一门双一等功臣的事迹,当时只觉得家风忠烈,看到这两块牌匾的时候,扑面而来的压迫感,顿时感觉不太一样。

 

丈夫牺牲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,小儿子在对越反击战中重伤归来,功勋卓著,令人钦佩。

 

作为妻子和母亲,这两块牌子的重量,不言而喻。

 

一个身材瘦削,但腰背笔直的老太太提着暖壶从厨房出来,看着三人笑着说道:“来了啊,都坐嘛,不用客气,我给你们泡杯茶。”

 

“您客气了。”何志远看着老太太说道,脸上多了几分钦佩之色。

 

“一块是我爷爷的,一块是我小叔的。”周砚给二人介绍道。

 

“功臣之家,实至名归。”何志远由衷感慨道。

 

“保家卫国,他们都说是应该的。”老太太抬头看着两块牌匾笑了笑,“也确实是应该的,不然哪有我们现在的好日子过。”

 

何志远和小李坐下,周砚把猪蹄放在桌上,过来帮着端茶道:“奶奶,给你带了个卤猪蹄。”

 

“要得,那我晚上又不用做饭了。”老太太笑着点头,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,看着何志远和小李道:“你们是记者?”

 

“张老太太您好,我们不是记者,我是《四川烹饪》杂志社的副主编何志远,这位是助理小李。”何志远面带微笑的自我介绍道,“今天登门造访,是想要采访您经营张记卤味的经历和传承,做一期关于卤味传承背后的故事专访。”

 

老太太笑盈盈道:“周砚说上你们杂志的都是大师,我一个乡下老太婆卤个卤菜,也能上?”

 

“我们今天中午是在周砚的饭店吃的,吃了卤素菜和卤牛肉、卤猪头肉,味道太巴适了,是我吃过最好的卤味。”何志远一脸认真道:“周砚的手艺是从你这里传承下来的,您自然当得起卤味大师之名。”

 

“看来周砚也没有胡扯。”老太太微微点头,“那你想知道啥子,你就问嘛,我要是记得起就跟你摆。”

 

“要得。”何志远面露喜色,老太太性格倒是极好,太配合了。

 

之前遇到过一些老辈子,牛脾气,怎么都说不通,要是说急了,还抄起拐杖打他。

 

不就问个配方嘛,又不是非得回答,打人就过份了吧。

 

小李也是快速从布包里取出笔记本,取出两只钢笔摆在桌上,还把包里的墨水瓶拧开放一旁。

 

以他的经验来说,自愿接受采访的老辈子都很能说,费人、费笔、费墨水。

 

何志远见小李已经做好准备,便开口问道:“老太太,您是从什么时候学的卤菜,又是从谁的手中学得这门手艺的?”

 

老太太陷入了沉思,过了一会才开口:“卤菜的手艺是跟我老娘学的,从我记事起,我们家就在做卤味,我老娘、老汉每天卤一锅猪头和一锅素菜挑去赶集卖。

 

我是家里的老大,就刮猪毛、洗肥肠。

 

我老娘说这手艺是她老汉传给她的,我外公以前在蓉城大官家里头当大厨,是当时蓉城有名号的红案大师。

 

后来世道动荡,生存艰难,我外公违背祖训把卤味秘方和制作方法教给我老娘,我们一家才靠着这一锅卤味活了下来。

 

后来老娘把手艺和秘方也教给了我,十八岁的时候,经人介绍认识了周毅,我嫁到了苏稽……”

 

周砚坐在一旁安静听着,老太太的语调颇为轻松,和小李刷刷的笔触声交相呼应。

 

狸花猫趴在一旁的椅子上,打着轻鼾。

 

老太太讲了一些刚到周村的事情,这些是周砚之前在她的记忆碎片中没有看到的。

 

“我刚嫁过来的时候,周毅老汉给他分家,分给我们的土夯房墙上满是缝缝,屋顶也全是洞,一到下雨天,外头大雨里头小雨,风穿堂而过,日子简直没法过。

 

但周毅勤快,杀牛之余每天闲暇的时候就补墙、修屋顶,快到冬天的时候终于把破房子修补好了。

 

家里还是穷,日子过的紧巴巴的,连棉衣都没得一件,我就想着做卤菜。牛肠、牛肚这些边角料收拾收拾,用卤水一卤,大家都说味道好,说干就干。

 

先在青衣江旁边卖,因为价格实惠,味道巴适,卖的还可以。

 

积累了一些本钱,我就开始卤猪头,天天挑到苏稽石板桥头卖,生意越做越好,卤肉从十斤卖到二十斤、一百斤,挑不动了,就买了头驴,弄了辆驴车……”

 

老太太讲的不疾不徐,讲到生意日渐变好的时候,脸上露出了笑容,说到丈夫随军出川,眉头又不自觉皱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