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3章 熏蒸(第3页)
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意识几乎停滞。融合进程都为之缓了一瞬。
泉新一残存的意识似乎抓住了这个机会，发出了更加清晰的悲鸣：“救…救我……妈妈……里美……”
“闭嘴！”林默（他现在更倾向于认同这个名字）的意识发出更加凶暴的怒吼，强行压下那些纷乱的地球记忆，更加疯狂地催动吞噬本能。“我管你以前是谁！现在这身体是我的！我想活下去！”
地球的记忆带来了混乱，也带来了更清晰的认知和……更冰冷的理智。他意识到，沉溺于这种身份错乱的震惊毫无意义，活下去，不惜一切代价活下去，才是唯一的真理！
警察的脚步声正在靠近。必须立刻离开！
他集中精神，驱动那条新生的、狰狞的右臂。暗红色的生物质轻微蠕动，包裹其上的破烂外套被悄然吸收分解，露出其下非人的形态。利刃般的五指张开，猛地插入身后的砖墙！
噗嗤！
如同热刀切黄油，尖锐的指尖轻易没入墙体。肌肉纤维收缩，提供强大的力量。他像一只诡异的蜘蛛，开始拖着泉新一尚未完全恢复的身体，沿着墙壁向上攀爬！
动作起初还有些笨拙，右臂的力量和身体的协调性并未完美同步。砖粉和灰尘簌簌落下。下方，警察的手电光已经照到了他刚才藏身之处。
“这里！有血迹往墙上去了！” “上面！看上面！”
惊呼声响起。甚至有手枪上膛的清脆声响。
林默心中一凛，攀爬的速度骤然加快。地球的记忆告诉他，枪械的威胁极大！右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，猛地一拉！
嗖！
他整个人（或者说，泉新一的身体）如同被弹射一般，瞬间蹿上了近三米高的巷墙顶端！狼狈地翻滚落下，重重砸在墙另一边的地面上。
“噗！”内脏受到震动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，带着诡异的、墨绿色的光泽。
但他顾不上疼痛，爬起来就跑！右臂在他奔跑中迅速变形，利爪收缩，生物质流动，试图模拟出人类手臂的大致形状，但那种非人的质感和偶尔不受控制蠕动的特性，依旧无法完全掩盖。
墙另一边传来警察气急败坏的喊声和无线电求援的嘈杂。
不能停！
地球的记忆碎片和泉新一的记忆碎片在脑中疯狂交织闪回。
……城市地图……东京……世田谷区……泉新一的家…… ……跑步的技巧……呼吸节奏……如何利用阴影…… ……里美……家……安全…… ……警察的办案流程……巡逻范围……监控死角……
两种记忆，一个是理论上的认知，一个是本土的细节信息，此刻竟勉强融合，为他指引着方向。
他避开大路，凭借泉新一的记忆和逐渐恢复的感官，在狭窄的后巷、民居之间的缝隙中穿行。那条右臂展现出惊人的适应性，时而化为利爪辅助攀越障碍，时而变得柔软吸附在墙面隐藏踪迹，甚至偶尔分泌出滑腻的液体，消除留下的气味。
“融合效率提升至55%…“高频粒子刃”应用性理解加深…“精密流体操控”稳定性提升…” “吸收“林默”记忆碎片…认知模块整合…逻辑思维能力显着增强…” “警告：原生意识反抗减弱，但同化过程出现未知排异反应…情感模块紊乱…”
情感模块紊乱？
林默（他彻底接受了这个名字）能感觉到。对于杀戮，对于吞噬加藤，他内心毫无波动，甚至带着一种研究者般的冷静和品尝美食般的愉悦。这是源自细胞本能的冷酷。
但当泉新一关于母亲、关于里美的记忆碎片浮现时，尤其是当“林默”地球记忆中那些关于亲情、关于孤独死亡的记忆被触发时，一种极其陌生而尖锐的刺痛感会偶尔闪过意识核心。
烦人！
他将这种紊乱归咎于融合未完成，更加专注于逃跑和消化所得。
前方传来微弱的光亮和人声。是一个便利店的后门。一个穿着店员服的年轻人正靠在门口抽烟，哼着跑调的歌。
饥饿感再次袭来。加藤提供的能量大部分用于修复重伤和压制排斥反应，所剩无几。
需要更多！更优质的能量！
便利店店员……看起来比警察好对付得多。
杀意悄然升起。
右臂的生物质开始不安分地蠕动，顶端微微裂开，露出里面森然的、高频震动的粒子微芒。
就在他准备从阴影中扑出的那一刻——
便利店的门被推开，暖黄色的灯光倾泻而出，一个穿着校服、梳着马尾辫的女生走了出来，手里拿着一盒牛奶和一袋面包。灯光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影和略显担忧的侧脸。
“村野同学？这么晚了还不回去吗？”店员打招呼。
“嗯，马上就回去。谢谢您。”女生的声音清脆，带着少女特有的柔软。
林默的动作猛地僵住。
泉新一的记忆深处，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，轰然炸开无数画面和情感——课堂上偷看的侧脸，走廊里偶遇时加速的心跳，她微笑时嘴角的弧度，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……
“里…美……”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、混合着泉新一声带振动和林默意识波动的名字，逸散出来。
几乎是同时！ “新一？”那个女生，村野里美，似乎心有所感，下意识地朝着林默藏身的阴影方向望来。她的目光带着一丝疑惑和不安。“是……谁在那里？”
店员也警惕起来，扔掉了烟头：“喂！谁在哪儿？”
暴露了！
林默心中警铃大作。杀意再次飙升，右臂的粒子刃光芒骤亮！杀了他们！吞噬！然后离开！
但就在他肌肉绷紧，即将发动的那一刻——
泉新一关于里美的所有记忆，那些青涩的、美好的、纯粹的情感，如同决堤的洪水，猛烈冲击着林默的意识。同时，地球林默记忆中，那份至死都未曾消散的、对于“温暖”和“连接”的冰冷渴望，也诡异地与之共鸣。
一种极其扭曲的矛盾感产生。
杀戮的本能，和两种记忆融合产生的、对眼前这个少女的诡异“占有欲”和“保护欲”（或者说，不想破坏这份“属于”泉新一的“藏品”）剧烈冲突！
“情感模块紊乱加剧！警告！可能影响决策效率！”
“呃！”林默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，右臂的粒子刃明灭不定，身体因为内在的冲突而微微颤抖。
店员似乎看到了黑暗中那一点不祥的微光，脸色一变，立刻拉着村野里美往店里退：“快进来！有问题！”
便利店的门猛地关上，锁死。
机会消失了。
林暗骂一声，强行压下内心的混乱和躁动，毫不犹豫地转身，以更快的速度融入更深沉的黑暗之中。
他一路狂奔，依靠着泉新一的记忆指引，七拐八绕，终于在一栋略显陈旧的独栋民居前停下。
泉家。
窗户黑暗，似乎家人都已睡下。
他喘息着，靠在冰冷的门廊柱子上。右臂不受控制地蠕动着，利爪探出又缩回，显示出意识的不稳定。体内，泉新一的意识似乎因为接近家园和见到里美而再次泛起微弱的波澜，但很快被林默更加冰冷强大的意识重新镇压下去。
“家……”林默看着这扇门，地球记忆里的“家”冰冷而充满药味，泉新一记忆里的“家”温暖却琐碎。
这两种记忆混合发酵，产生出一种极度扭曲的认知——这里，是巢穴。是据点。里面的“家人”，是资源？是工具？还是……所有物？
他伸出左手（那只尚且属于人类的、沾满血污和污垢的手），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按响了门铃。
叮咚——
在寂静的夜里，声音格外清晰。
很快，屋内亮起灯，传来拖鞋摩擦地面的声音，和一个女人略带睡意和不耐烦的询问：“谁啊？这么晚了……”
门开了。
一个穿着睡衣、面容憔悴但依稀能看到与泉新一相似轮廓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。她是泉新一的母亲，泉信子。
当她看到门外站着的、浑身脏污、血迹斑斑、脸色苍白如鬼、眼神冰冷陌生的“儿子”时，她脸上的睡意瞬间化为极致的惊恐和难以置信。
“新……新一？！天哪！你怎么了？！发生什么事了？！”她的声音尖叫起来，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触碰他。
林默看着她伸过来的手，看着那张写满担忧和恐惧的脸。
泉新一的记忆涌动着，呼唤着“母亲”。
地球林默的记忆冰冷地旁观，分析着“雌性成年个体，威胁性低，可利用”。
他的右臂在身后微微蠕动，指尖悄然化为最尖锐的形态。
他该怎么做？少年的躯壳内上演。
活下来的，将不再是泉新一。
也不会是那个从病毒中重生的细胞。
而是某种更黑暗、更贪婪、融合了两个世界恐怖特质的……怪物。
他的右臂生物质轻微蠕动着，适应着这具新身体，也悄然记录着这个世界的规则——弱肉强食，吞噬进化。
这条黑暗之路，才刚刚开始。而他已迫不及待，想要品尝更多。方那本该死去的少年身体，猛地抽搐了一下，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、却绝非死人的嗬气声。
黑暗再次降临。
但这一次，黑暗里只剩下两个纠缠、厮杀、逐渐融合的意识，以及一个冰冷的世界。
他（祂？）“住”进了泉新一的身体里。
永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