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00章 囚徒与狱卒

雨水模糊了车窗,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半圆形的透明扇面。祁煜紧握方向盘,不时瞥向导航屏幕——距离阳光孤儿院旧址还有十五分钟车程。仪表盘上的时钟显示18:42,距离白黎纸条上约定的时间只剩不到二十分钟。

 

手机在副驾驶座上震动,是林姐发来的消息:\"查了白黎说的那家卤味店,今天根本没开门。小心陷阱。\"

 

祁煜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敲出不安的节奏。他早该料到白黎不会这么简单就接受搬出去的决定。那个看似乖巧的\"好啊\"背后,一定藏着更复杂的计划。

 

导航突然发出刺耳的提示音:\"前方事故,建议绕行。\"

 

祁煜皱眉看向前方——雨幕中隐约可见闪烁的警灯。他正想变道,后方一辆黑色suv突然加速逼近,车灯在倒后镜中刺得他眼前一片雪白。

 

本能让他猛踩刹车,但湿滑的路面让车子失控打滑。世界在瞬间天旋地转,挡风玻璃外闪过天空、地面、护栏的碎片画面。安全气囊爆开的冲击力像一记重拳砸在胸口,随后是玻璃碎裂的声响和刺骨的雨水拍打在脸上。

 

最后的意识中,他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穿过雨幕走来,白色衬衫在黑暗中像一面旗帜..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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消毒水的气味。这是祁煜恢复意识时的第一个感知。他试图睁开眼,但右眼被什么厚重的东西覆盖着,左眼也只能看到模糊的白色天花板。全身的疼痛像潮水一样涌来,尤其是右腿,仿佛有火在骨头里燃烧。

 

\"醒了?\"

 

白黎的声音从右侧传来,近得超出预期。祁煜艰难地转动头部,看到弟弟坐在病床边,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,白大褂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——那是祁煜的白大褂。

 

\"水...\"祁煜的喉咙像被砂纸摩擦过。

 

白黎立刻端来一杯水,插上吸管递到他嘴边:\"慢点喝,你脾脏破裂,失血很多。\"他的手指轻轻拂过祁煜额头的绷带,\"还有脑震荡、右腿骨折和三根肋骨骨裂。\"

 

祁煜小口啜饮,冰凉的液体缓解了喉咙的灼烧感。记忆碎片逐渐拼合——雨夜、车祸、那辆可疑的suv...\"多久了?\"他嘶哑地问。

 

\"三天。\"白黎微笑,\"你一直在icu,今天才转到普通病房。\"他调整了一下输液管,\"别担心,我请了长假照顾你。\"

 

这个认知让祁煜胃部一阵紧缩。他试图坐起来,却被剧痛和白黎按在肩上的手阻止。

 

\"别乱动,哥哥。\"白黎的声音轻柔却不容抗拒,\"导管会掉的。\"

 

祁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被软质约束带固定在床栏上,名义上是防止他无意识扯掉输液管,但束缚感仍让他呼吸困难。\"解开...\"他虚弱地挣扎。

 

白黎叹了口气:\"医生说你有躁动倾向,昨晚差点拔掉导尿管。\"他俯身检查祁煜的瞳孔,呼吸喷在脸上带着薄荷牙膏的味道,\"再观察一天,好吗?\"

 

门开了,一位中年护士推着药车进来:\"哟,终于醒了?\"她笑眯眯地看着祁煜,\"你弟弟这几天几乎没合眼,谁劝都不肯回家。\"

 

祁煜想说话,却被一阵咳嗽打断。白黎熟练地扶起他的头,拍打他的背部,动作专业得像训练有素的护工。

 

\"今天能探视的只有林护士长,我让她晚点来。\"白黎边喂药边说,\"其他人都被我拦住了,你需要静养。\"

 

药片在舌根化开,带着苦涩的味道。祁煜突然意识到什么:\"我的手机...\"

 

\"摔碎了。\"白黎拿出一个崭新的同款手机,\"买了新的,还没开机。\"他歪着头,\"需要我联系谁吗?\"

 

这种全方位的控制让祁煜背后渗出冷汗。他摇摇头,药物开始起作用,思维像浸在糖浆里一样迟缓。朦胧中,他感觉白黎在抚摸他的头发,轻声哼着小时候他常给白黎唱的摇篮曲。

 

\"睡吧,哥哥。\"白黎的声音越来越远,\"我哪儿都不去...\"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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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的日子像一场怪异的梦境。白黎几乎24小时守在病房,连祁煜的生理护理都亲力亲为。每次医生查房,他都以家属和专业医学生的身份参与讨论,提出各种治疗建议。祁煜注意到,大部分时候医生都会采纳白黎的意见——增加镇静剂量、延长约束带使用时间、限制探视...

 

唯一被允许探视的林姐每次来都神色凝重。\"那孩子不对劲,\"有一次趁白黎去拿检查报告,她低声对祁煜说,\"他调换了你的药,我查了医嘱记录。\"

 

祁煜的瞳孔骤然收缩:\"什么?\"

 

\"镇静剂用量是医嘱的两倍,还有不在处方里的抗焦虑药。\"林姐快速说道,\"他在故意延长你的恢复期。\"

 

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打断了谈话。白黎拿着ct片进来,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:\"在聊什么这么开心?\"

 

\"说你太辛苦了。\"林姐站起身,脸上挂上职业微笑,\"我建议请个护工。\"

 

白黎的笑容不变:\"不需要,我能照顾好哥哥。\"他走到床边,手指有意无意地搭在祁煜的约束带上,\"对吧,哥哥?\"

 

那种占有性的语气让祁煜如芒在背。当林姐无奈离开后,白黎立刻锁上门,回到床边解开约束带:\"讨厌的东西。\"他揉着祁煜手腕上的红痕,\"但医生坚持要用,怕你伤到自己。\"

 

祁煜沉默地看着他表演。药物让他的思维迟钝,但直觉依然尖锐——这场\"车祸\"太巧合了,就像苏婉的\"楼梯滑倒\"和李太太的\"车库火灾\"一样。

 

\"白黎,\"他试探着问,\"那天晚上...你去了孤儿院吗?\"

 

白黎正在削苹果的手停顿了一瞬:\"没有啊,我在宿舍。\"他将苹果切成小块,\"哥哥为什么这么问?\"

 

\"只是...突然想起来。\"祁煜没有戳破他的谎言,现在还不是时候。

 

两周后,祁煜终于获准出院。白黎推着轮椅送他上车,小心地护着他的头,仿佛他是什么易碎品。回家的路上,祁煜注意到白黎不时通过倒后镜观察他,眼神中带着某种评估的意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