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76章 天龙(4)(第3页)
于是想到这里的我,想了想还是开了口,“裴敏的事,这样办吧,让秦霜虎转任津门将军。裴敏即可准备交接。不得有误。理由嘛...没有,就是学习一下另有重用。”我的话说到这里时崔洪快速批了红,然后用了印交给陈小小发出去。
我摆了摆手,示意裴记和高浚离开后。我看了一眼崔洪,才说道:“听说那个顾某人被我派到荆楚省后,他和本土派的李蕙君又有了不小的矛盾。所以现在他想要把李蕙君那个本土「顽固派」常务委员挤到中枢来。你怎么看?”
崔洪垂着手站在案旁,珊瑚色的唇瓣抿成柔和的弧线,鬓角那缕碎发被廊外的风撩得轻颤。她今天换了支珍珠耳环,圆润的珠子垂在颈侧,随着呼吸轻轻晃,倒比尚政监那枚冰冷的铜印多了几分活气。指尖涂着新的裸色甲油,在灯光下泛着近乎透明的光泽,刚才翻卷宗时,指甲不经意划过我腕间,带着点微凉的柔。
“督帅的外套沾了灰。”她忽然开口,声音压得比案头的镇纸还轻,趁我翻文件的空当,已经踮脚伸手,指尖顺着肩线滑到领口。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,解开风纪扣时,指腹无意蹭过我喉结,那点温热的触感让我顿了顿。她却像没事人似的,将外套往臂弯里一搭,露出内里绣着暗金龙纹的衬里,“顾明远那步棋,走得急了。”
我没抬头,笔尖在“李蕙君”三个字上画了圈。“哦?”
“想借中枢的势压本土派,”她抱着外套的手臂收紧了些,珍珠耳环晃到锁骨,“却忘了李蕙君是张老亲手提拔的人。把她挤去中枢,反倒给了她攀附东宫的由头。”她忽然低笑,肩头微颤,“就像您说的,很多事都是有根的,李蕙君是荆楚文化发得芽。”
这话倒说到了点子上。顾明远急于在荆楚立威,却没算到李蕙君背后的盘根错节。那些被她压下去的极端本土派旧派,巴不得她进中枢找靠山,到时候汉宁的水只会更浑。
“他大概觉得,调离地方就没了根基。”我将笔搁在砚台上,墨汁在宣纸上晕开个小圈,“却不知道,李蕙君其实是个实话实说的老实人。”
崔洪已经走到屏风后,将外套挂在鎏金挂钩上,回来时手里多了杯新沏的六安瓜片,茶雾裹着她身上的冷香飘过来。“督帅早看明白了。”她递过茶杯,指尖相触的瞬间,忽然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,“如意猜,督帅心里早有章程了。”
这声“如意”让我抬了眼。她垂着睫毛,耳垂的珍珠泛着光,倒比平时喊“崔洪”多了几分软。也是,殿里只剩我们俩,那些“秉笔”“尚政监”的头衔,倒成了多余的装饰。
“罢了,李蕙君也确实有些碍着别人的事了。”我呷了口茶,茶汤的苦混着她的香水味,竟不那么涩了,“让她来司法部,先挂个副部级。”既能断了她在荆楚的实权,又给了张亚洲面子,不算亏。
崔洪的眼睛亮了亮,转身就要去取印。
“慢着。”我叫住她,指尖在地图上点了点汉宁的位置,“沈知远填她的缺,正合适。至于林薇……”那丫头在矿区磨了这些年,也该给点甜头,“让她管汉宁,算是‘一人得道’,给底下人看看奔头。”
“如意遵令。”他这次没再用官称,甚至像个真正的小女人,满心雀跃的攥着拳头,走路带起的风,裹着草莓味儿的香甜以至于我竟然恍惚间想起什么....却又没抓住,是初见他作为俘虏的鲁王阉伶来庐州时的感觉吗?不对。
我看着他取来朱印,在任免令上盖下鲜红的印泥,忽然觉得这殿里的龙涎香,倒不如她发间那点若有若无的栀子香实在。顾明远想搅浑荆楚的水,却不知我要的从不是谁输谁赢,
是让这潭水始终流动着——李蕙君进中枢,沈知远做省政法委专员,林薇掌汉宁,就像棋盘上的子,各归其位,才能让整盘棋活起来——毕竟滨海系自陆某人倒了台,就没个像样的撑场面,而陆某的儿子杜清歌又是个不争气的。这样提拔一下他的小舅子,也算是我给陆则川留了几分香火情吧。
崔洪将盖好印的文书叠得整齐,递过来时,指尖又不经意蹭过我掌心。这次我没躲,看她像只偷腥的猫似的红了耳尖,忽然觉得,这权力场里的龃龉,倒也不全是冰冷的算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