窃玉成欢青崖昼

4. 女子

    京城的雪总是一阵一阵的,昨日积雪堆得半人高,今日便艳阳高照,融雪混着地上的泥土,原本洁净的白雪变得肮脏起来。
 




    滕令欢在翰林院书库熬了一宿,总算是将能恢复的书籍都复原了,剩下的就是那些被烧得体无完肤的。
 




    最后一核算,翰林院书库这次少了近百册图书,其中有几册还是有百年历史的珍藏本。
 




    那个放火的燕七,真是死不足惜……
 




    裴璎也真是,再怎么说也是裴家嫡出的闺女,不应当是那种不懂事的人,怎会看上个所谓的“江湖人”。
 




    那些人的世界离她们太远,世家出身虽是背景,但也是牢笼,他们这些人,谁不是被家族推上的官场?
 




    若真想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,结局可能就和裴璎一样。
 




    她想裴璎应该已经死了,不然她也不会出现在裴璎的身体里。
 




    没记错的话,裴璎比裴如琢小了七岁,如今也才二十的年纪,真是可惜了。
 




    滕令欢抻了抻懒腰,才走出书库,看到眼前一片泥泞,登时有些烦躁起来,她爱干净,从前在滕家时,虽没有像弟弟那般受宠,但家人终究是没委屈了她。
 




    昱朝女子服饰偏长,泥雪容易溅到裙摆上,让她心里觉得不舒服。
 




    她提裙离开,尽可能加大裙子与地面的距离,缓步离开了书库。
 




    出了翰林院的时候,她特意留意了一下四周,发现并没有裴家的人,于是转头向这裴家相反的方向走了,那是滕家的方向。
 




    距离她醒来已经过去两天了,她还是对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裴璎的身体里的事一无所知,滕家不一定能有答案,但若是只留在裴家,那就一定没有答案。
 




    她顺着街道走过去,若非看到了门栏上大大的“滕府”二字,滕令欢还以为自己走错了路。
 




    滕家祖上是开国功臣,后来家中世代为官,家境殷实,但所谓伴君如伴虎,当年党争惜败后便没了从前那般风光,到了滕令欢这一代,家中子嗣稀薄,长姐去世后,家中只剩了她和弟弟二人。恰逢中央颁布允许女子入朝为官的律令,滕令欢这才被推进了朝堂。
 




    滕令欢官至内阁,但俸禄不多,扶持滕家如同杯水车薪,故而滕家一直生活得拮据,除了门口那一张“滕府”的牌匾是祖上留下来的,彰显世家之气,剩下的则是以实用为主。
 




    但是眼前的滕府似乎是翻新过了一般,门当双狮非石雕,竟是整块玄铁铸成,照着她当年的俸禄,她拼死拼活攒三年才能买得起这一对儿雕像。
 




    况且这不应该是父亲的手笔,狮子雕像应当是武将人家门口会摆的,滕家文官出身,家中也没有出过武将,这对儿雕像出现在这实在是不对劲。
 




    不光是门口的雕像,大门和围墙也被翻新过,眼前她只认识那“滕府”的牌匾了。
 




    正看着出神,却听门内似乎有动静,滕令欢心知自己如今是裴璎的身份,若是让滕家人看到了不好解释,况且滕府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,还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个怎么回事。
 




    她缩在了不远处的拐角里,探出一双眼睛往外看。
 




    滕府的大门被打开,三两个下人簇拥着一个女子出了大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