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灶火与盐霜(第2页)

 

「不行!」王大海猛地抬头,手指仿佛再次触到礁石上那黏腻温热的液体,不知觉的猛地攥紧竹篓边缘篾条硌得掌心生疼,他眼前闪过前世秀兰血染礁石的画面,喉咙像被海水堵住般发紧。

 

他看见秀兰瑟缩了一下。随即他立刻放软声音:「秀兰,你怀着身子,来回走二十里路怎么行。」他想起前世秀兰就是回娘家借钱时,在海边礁石上摔了一跤,流掉了第一个孩子。「盐的事我来想办法,」

 

随后他看着刘桂兰已经把墙角那个装盐的陶罐,拿过来给他看了,他看到罐底的盐粒混着草屑,只有五分之一,这分量顶多够第一遍的腌制。

 

“秀兰,不需要去娘家借,我已经让你吃那么多苦了,还让你去丢面子去借盐,那可不行!盐的事情我来想办法,等着我们用盐弄完第一遍,我就去供销社再买些粗盐回来。”王大海笑着站起身,拍了拍裤腿上的泥,“还顺便看看有没有防潮的油纸,这些干货最好还是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。”

 

“但是家里……”刘桂兰欲言又止,昨天换的玉米面刚吃了两顿,就已经开始要见了底,家里根本没余钱,现在的钱还不够买面。家里的饭又要断了,余钱买盐够不够啊?

 

“我有办法。”王大海打断她,从篓子里掏出那只青蟹,“这蟹子肥,等着拿到集上最起码能换两斤粗盐和五斤玉米面回来。对了,还有这条海鳗留着给秀兰和爹熬汤,家里这两人要重点补补,几天没吃好的了。”

 

秀兰正低头往瓦盆里舀水,闻言手一抖,水花溅在围裙上。她刚想说什么,却被王建国抢了先:“那刺参……真能晒成干货?你说的那个法子有没有用啊?别到时候全化了,竹篮打水一场空。这鲜货换钱也能换不少了。”

 

老人的语气带着一丝急切,他确实也有点舍不得,毕竟他知道这海参来的也不容易,可是王大海搏命换来的,如果一次没搞好,那更是亏死了。

 

王大海明白父亲的心思,这些年家里日子过得紧巴,老两口心里一直憋着口气,

 

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败家子,现在看着王大海这样,他们是打心底的高兴。

 

但是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,可不是一次两次就能改过来的。以前自己多混

 

账自己可是清清楚楚。

 

“爹,您就瞧好吧。”王大海也不恼,反过来笑呵呵的蹲到父亲身边,拿起一只刺参,用指甲在腹部划了道小口,“您看这肉,瓷实得很。按‘三晒三蒸’的法子,保准晒出来油光锃亮,药材铺抢着要的。你也知道头蒸去血水要趁晨光,二晒压石板定形骸,三蒸加樟木锁精华。这都是我听药材铺传出来的上等手艺。不会错的。”

 

他看着这些新鲜的海参,脑海里就想起前世张小花换钱时那沓工农兵,声音里都

 

忍不住都带上了兴奋。

 

灶房的柴火又旺了起来,刘桂兰把海鳗收拾干净,放进缺了口的砂锅里。鳗血滴在灶台上,像红梅落雪。王大海也再忙活,他在院子里支起个木架,把十六只刺参依次用清水冲洗干净,然后放进大木盆里。

 

秀兰端来那半罐粗盐,雪白的盐粒倒进盆里,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下了场小雪。

 

“得让盐把参裹严实了。”王大海用手搅动着盆里的刺参,发出‘沙沙’的声响,像下了场细雪,混着刺参肉刺摩擦的‘簌簌’声。

 

在搅拌这些海参的时候他脑海里想起前世在北方渔岛见过的场景:老渔民们戴着斗笠,在晒场上一遍遍翻着盐渍的海参,嘴里唱着号子:“一蒸去血水,二晒定形骸,三蒸锁精华咯”

 

王建国蹲在木盆边,默默看着儿子忙活。火光映在他眼里,把那层疑虑慢慢烤化了。他像想起了什么,忽然起身,从墙角拖出个破旧的竹匾:“这匾我去年晒海带用的,洗干净了晾参正好。”竹匾边缘的篾条断了几根,他用麻绳仔细缠好,递给王大海时,手竟然还有些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