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章 涛声絮语 银鳞满舱(上)(第2页)

 

“嘿,傻小子!”王建国被逗乐,指着盘旋的海鸥,“看那燕儿!翅膀扇得急,底下准是鲳鱼群;要是慢悠悠打转,保准是鲅鱼在追虾,……”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如何看云识天气,(“云跑马,雨要下;云叠塔,晒破瓦”),还有如何根据海鸟的盘旋高度和鸣叫频率判断鱼群的大小和种类,甚至讲起年轻时一次差点被暗流卷走的惊险经历,声音时而激昂,时而低沉。

 

王大海一边稳稳掌着舵,感受着风帆的张力,一边适时地点头、发出恍然大悟的“哦”声,抛出关键问题:“那遇到这种‘静水窝’,撒网是直接对着撒,还是得留点提前量?鱼会不会跑”

 

““爹,您说那回暗流那么凶险,后来是怎么脱身的?是不是有什么绝招?””

 

每一个问题都恰到好处地引着父亲往下说,让王建国感觉自己毕生的经验真正被重视、被传承,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,焕发出一种久违的神采。

 

日头渐渐升高,海面碎金跃动。王建国边教导王大海,边撒了几网,收获平平,只捞到些零散的小杂鱼和几只螃蟹。王建国看着舱底那点可怜的渔获,眉头又习惯性地拧了起来,嘟囔着:“邪门了……这潮水,这风向,按理说该有货的啊……莫非鱼群挪窝了?”他下意识地又想去摸烟袋锅,才想起出海前被刘桂兰强行没收了。

 

王大海心中了然。东南方的海面不知何时浮起一层细密的银泡,几只海鸟突然焦躁地盘旋,翅膀尖几乎擦着水面——这是鱼群聚集的征兆。

 

他不动声色,装作被船舷绊了一下,脚在船板上“咚”地一磕,冲着正皱眉研究水流的王建国喊道:“爹!您快看!那几只燕儿是不是疯了?抽什么风呢?”

 

王建国闻声疑惑的抬头,顺着儿子指的方向凝神望去。只见那几只海鸥近乎癫狂地在低空盘旋俯冲,尖喙不断啄击水面,激起细小的水花。“嘶……”他倒抽一口凉气,满脸惊疑,“邪门!真是邪门!往常这个点,它们早该歇着或者往远处飞了,这架势……”

 

话音未落,仿佛是为了印证这对父子心中共同的预感,一直稳定的海风突然毫无征兆地打了个旋儿,猛地转了方向!“哗啦——!”鼓胀的船帆被这突如其来的风扭扯着,发出一声沉闷而充满力量的震响,整条船都随之微微一晃。

 

就在这帆影晃动的瞬间,王大海清晰地瞥见东南方水面上,一缕极其细微、却异常清晰的银蓝色水纹,像一匹柔滑的丝绸,正缓缓地、无声地铺展开来,与周围略显浑浊的海水形成鲜明对比!

 

他心脏猛地一跳!暗道:来了!海潮到了!

 

他不动声色地走到船尾,弯腰抄起那盘父亲刚刚整理好、铅坠均匀、网线紧绷的新尼龙手抛网。

 

王大海蹲下身,学着父亲的样子,将手指伸入微凉的海水中蘸了蘸,然后在指腹间轻轻搓捻,随后他抬起头,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新奇:“爹,您再摸摸这水——”他指尖划过水面,带起一道短暂而清晰的银亮水痕,“刚才那边水还温温的,这边摸着好凉!而且……好像还带着股子说不出的腥甜气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