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7 章 心断(第3页)

办完这一切,宁鹤才强撑起摇摇欲坠的身子,要往外走。

太难过了。

他太难过了。

宁鹤痛苦地遮住眼,可仍抵不住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手缝不住滑落。

“顾飞璟。”

走过殿门时,宁鹤忽然止住脚步,闷声问道。

“你说,他会恨我吗?”

顾飞璟没有回答。

但宁鹤知道这个答案。

一定是会恨的。

否则,为何先生的魂魄从未回过这里?

也是,先生怎么会回来啊?怎么会回到这个埋葬了先生那么多血泪的皇宫?

时至今日,宁鹤才明白,先生想要的,或许根本就不是权势和荣宠。

而是和宁鹤在一起的美好,和那些最向往的自由。

可宁鹤却亲手毁掉了那些美好,也亲手卸去先生的双翼,将先生囚在这孤寒深宫,岁岁年年,不见天日。

他错了,错的离谱。

宁鹤回到南裕殿,他发了疯似的,找到了当年他亲手缝制的那枚小锦囊,从当中取出被红线绑着的那截先生的断发,紧紧捂在心口。

“先生,先生。”

宁鹤闭上眼,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的那个仲秋之夜。

他躺在先生的腿上,先生则温柔地看他,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发丝。

若是宁鹤没有做出过那些伤害,若是宁鹤敢早点去面对自己的心,他们现在是否还会像当初那般好呢。

他没办法否认,他爱宋南裕,从小时候便爱了,可他直到宋南裕过世,都没对他亲口说上一句爱啊。

巨大的痛楚和悔恨灭顶而来,宁鹤将自己蜷成一团,心脏处,揪得生疼,疼到他几乎要透不过气。他只能粗重地喘着气,以此来盖住压抑着的哭泣声。

一缕风吹过,一个白色的身影静静伫立在南裕殿门口。

“先生?先生!你回来了?”宁鹤怔怔睁开泪眼,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朝殿门冲去。

他一把抱住了眼前这个单薄的身影,生怕下一秒,他的先生就会消失。

白影一动不动,浑身冰凉。

冷水从白影的身上不住淌落,在地面留下道道水痕。

“先生,你很冷吗?你别走,我给你捂捂,你别走…别走……我错了,先生……我错了…你不要离开我……”

宁鹤泣不成声的解下自己的衣袍,披到白影的身上。

一直压抑的思念,终于在这一刻倾泻而出。

“先生…我好想你……你别走了,我求求你别离开我,好不好?”

视线一点点上移,熟悉的脸庞透过朦胧的泪眼,再一次出现在宁鹤面前。

宋南裕面无表情地任凭哭得不成样的帝王像个孩童一般抱住他,良久,才动了动苍白无血色的唇瓣。

他说,阿鹤,我走了。

“别走……先生…别走!”

无论宁鹤再如何撕心裂肺的哭喊,白影却还是在下一刻,消失了。

长钟空响,惊落了满地残花。

宁鹤睁开眼。

原来他竟不知何时,趴在宋南裕的坟前睡着了,地上,则横躺着一支可笑的招魂幡。

白色的布幡正随风扬起,一如那年,宋南裕衣袂飘飘,坐在殿檐下怔然望天。

他看了好久,才宠溺地回头,望向宁鹤,“我所求,不过闲云野鹤,粗茶淡饭……”宋南裕顿了顿,方有些不好意思地,放低了声音,“还有,能一直跟阿鹤在一起。”

如今,斯人已逝,宫墙一角,只余下一个形销骨立,不成人样的帝王,独自守着那座爬满青苔的冰凉石碑,泪流满面。

那个会在殿前冲他浅笑的人,那个会趴在宫墙上为他放风的人,那个会舍却性命护他安好的人,已经彻底不在了。

悠长的挽钟再次鸣响,和着风声,如同最尖利的刀,一遍一遍,一遍一遍地反复剐迟着他的内心。

宁鹤这才想起来,他的先生,已经不要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