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98 章 飘摇

第98章飘摇

弯月才上枝头,簌簌冬雪便落了满地,暮鸦立于枯枝,发出几声哀婉的啼音,惹人心碎。

新当值的小太监手拿厚厚的袄衫,匆匆穿过帝王凌乱的寝殿,去外面寻他。

自从一年前帝王下旨将身边跟了许久的太监小福子处死之后,便再不让人贴身伺候了,大半时候,这个古怪的帝王都喜欢一个人待着,谁也不许打扰。

要找到他,也非是难事,因为帝王喜待的地方就那么几个,要么是御花苑中那一方被他填平了的银莲池旁,要么就是宫墙角落的两棵黄梅树下。

果然,小元子在宫墙角落找到了正痴痴跪在那一小方无名坟冢前的宁鹤。

“皇上,天冷了,加件衣服吧。”小元子刚想将手中的厚衣添到宁鹤身上,却不期然地,被他挥手推开。

宁鹤形容憔悴,一双眼眶下全是黑色的淤青,毫无光亮,只定定地盯着那个小墓碑,眸子里沉如一滩死水。

小元子走得近了些,闻到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浓重的酒味,脚边也搁了个半敞了口的酒壶,便试探性地问道,“陛下,要不要奴才去煮醒酒汤……”

“醒…醒酒汤……”

宁鹤毫无血色的唇瓣轻抖了一抖,他重重咳了几声,才僵硬地扭过脑袋,空洞地望向小元子,“对…醒酒汤…孤…我…我要喝先……”

未说出口的话,戛然而止。

空荡荡的宫墙,又哪里还有先生的影子?

纵他喝得再烂醉,都得不到那人的一口醒酒汤了。

巨大的苦痛倾面而来,宁鹤本就僵直的身子瞬间震了一震,表情也在一点点变得哀痛。

小元子哪会不知宁鹤口中的先生乃是后宫中的第一禁忌,吓得赶紧跪下来,连连磕头认罪。

“罢了。罢了。”

宁鹤嘶哑着嗓音,转回身,“找孤做甚?”

“陛下…该去…该去灸针了。”

小元子小心翼翼地对宁鹤道。

“嗯。”宁鹤轻轻点头,“过会儿再去。”

他惶惶地拾起地上的酒壶,“我再陪先生待一会儿。”

“那陛下,这衣服……”

“不用了。”宁鹤仿佛疲惫至极,“这点儿冻,又算得了什么?”

哪里比得上先生独自一人在

小元子见久劝不过,只得依言退下,偌大的风雪中,终于只剩下宁鹤一人。

“先生。”

宁鹤垂下眼,长睫染雪,化成冰水,在脸上混着热泪滑落,砸在地面。

他将那壶酒浇到宋南裕的坟前,又将剩下的酒一饮而下。

辛辣的酒水,刺破喉咙,一路滑进破碎的心口,生生的,全是疼痛。

那些未说出口的缱绻爱意,终究只能化为一杯冷酒,独寄孤冢。

“三年了。先生,整整三年了。”

醉了的宁鹤,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孩童般的神情,他紧紧抱住了那冰凉的石碑,就像抱着自己的先生,委屈地向他诉着,“这么些年,我一直没有放弃派人寻你。我甚至…甚至还派人去澜地寻过你,可我找不着,怎么都找不着。”

“我有时,只能说服自己…说服自己接受你已经不在人世了,我很想下去

陪你。可如今,大雍乃是多事之秋,北边的漠国一直蠢蠢欲动,若是我死了,大雍没了,你肯定会生气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