经许随年非鱼不可

摆脱过去(第2页)

他们全家人知道,她的潜意识在逃避,可高考前夜究竟发生了什么,他们无从得知。

而她,似乎真的已经忘了。

“哥。”许笙漾看向许景延,眼眶慢慢通红,“我是胆小鬼。”

许景延征征地看着她,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
“那天夜晚,”许笙漾长长呼出一口气,“是闻简洲救了我。”

许景延指尖发颤,慢慢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闻简洲,他很安静地躺着,冷白的光照在脸上,他了无生气,病态又憔悴。

“他头上的血一直流一直流,好多好多,血和雨混在一起,我好像都看不清他了。”许笙漾全身细微发抖,“我不知道后面怎么了,我好像跑了。”

“我觉得自己不该那样。”许笙漾手指发颤,难以克制,“他救了我,我居然把他丢在雨夜。”

她闭了闭眼,声音很轻,很艰难,“我甚至,甚至还把他在我的脑子里删掉。”

“哥。”许笙漾擡起头,“那晚他伤得很重,也许他在医院就是孤零零的。”

“我当时应该陪着他的。”她内心愧疚,声音孱弱,“可是我没有。”

“这次,我想陪着他。”许笙漾的眼眶慢慢深红,透满水雾,“但好像,还是做不到。”

“所以,我只能把他交给你了。”她艰难呼出一口气,“哥,我最信任你,你暂时帮我照顾一下他,行吗?”

许景延盯着自己的手,没有放开。

他知道闻简洲离不开人,可是他的妹妹呢。

“那你呢?”你就不需要人陪着吗。

许笙漾摇头,“做过一回胆小鬼了,就不能再做第二回了。”

她不能再逃避了,因为霁斯跂和她的纠葛,闻简洲已经无端为她流过了两次血。

这次,她想亲手了解所有。

许景延看着她,渐渐明白了。

当时的雨夜,她困在40%的恐惧和害怕,剩下的60%……

是对闻简洲的愧疚和自责。

手一点点松开,没什么能拦住她的理由了。

“谢谢,哥。”许笙漾说完这么一句就走了。

许景延望着她纤细的背影,恍然一瞬想到高考前的夜晚,她上楼的身影和此刻一模一样,逼着自己,强撑。

唯一不同的是,这次她浑身竖起了保护自己和闻简洲的尖刺。

去派出所的路上,许笙漾敞开一半车窗,吹着风,将自己吹清醒。

这一刻,过往的种种不明迹象渐渐有了得以解释的答案。

原来他早就知道。

他一直都知道。

知道她的噩梦。

而他每一次的希望她“别憋着不说”,不是让她自揭痛苦,而是想让她依靠他,让她不用逞强。

……

许笙漾下了车,深夜的派出所依旧亮堂,民警让她把事发过程如实讲一遍。

许笙漾抿着唇,花了十来分钟讲完,涉及到坠楼时,她说玻璃片差点捅穿闻简洲喉咙时,闻简洲把霁斯跂的手骨折了,霁斯跂突然发疯,抱着闻简洲丧心病狂地就要一起死。

不料他自己掉下去了,而闻简洲抓着墙苦苦支撑着……

只是,她还是没有抓住他的手。

不过单方面都只是许笙漾的述词而已,一切还要等到闻简洲和霁斯跂醒来才能定论。

夜很深,许笙漾在派出所门口站了许久,眼睛紧闭着,似乎在感受晚风拂面的感觉。

“许笙漾。”忽然有人叫她。

许笙漾擡眼看过去,男生瘦瘦高高,皮肤稍白,带了副黑框眼眶。
 

“霁折白?”她不确定地喊道。

“是我。”霁折白走近她,“想不到你还记得我。”

许笙漾愣了下,“你怎么到兰瞿了?还来了派出所?”

霁折白擡手扶了下镜框,定定看着许笙漾半响,他才迟道:“霁斯跂是我哥哥。”

许笙漾当即后退两步,很是警惕地看着他,“在蔚栖海湾的时候,你是第一次见我,还是早就见过我?”

霁折白直截了当,承认说:“我早就见过你。”

许笙漾呼吸微室。

“有一次,我进我哥房间的时候,无意间看见了他抽屉里的笔记本。”霁斯跂眸色暗下来,“我看见了你的照片。”

派出所的亮灯透出一半,稍淡地折出他侧脸的轮廓,许笙漾看不太清他的表情,下意识往后退了退,站进派出所的门内。

霁折白注意到她微末的动作,稍稍向后拉开距离,很友好地表达他的身份。

“我哥看见我碰他的东西,当场对我勃然大怒。”霁折白回忆说,“但后面冷静下来,他和我说了你的名字,说你是他的女朋友。”

“我当时看见你们的合照,我信了。”霁折白摇摇头,“只是我没想到,他对你是臆想。”

想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日常照和东拼西凑合成的照片,许笙漾浑身鸡皮疙瘩都冒起来了。

霁斯跂这个人,从来都是一身黑,算是极具另类风格的穿衣标志,可他素来寡言,沉默到角落里,黯淡到不特别注意就发现不了他的存在。

可偏偏,她怎么就注意到了。

更没想到这一注意,差点害死自己,害死闻简洲。

“高考前那晚。”

绕来绕去还是扯不开这个痛苦的根源。

霁折白攥紧拳头,“我哥受了很严重的伤,在医院躺了四五天,也因此,他错过了高考。”咬牙说完这一句,他指节都泛白了。

“在那以后,他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,抽烟喝酒,看什么都不顺眼,动不动就发脾气。”

霁折白喉结滚了滚,回忆说,“我父亲是拉大卡车的,在我们十岁的时候,他疲劳驾驶出了车祸,从此离开了我们。”

许笙漾看着他,他的嘴唇在细微抖动,黑框之下的眸色漆黑,霁斯跂难耐地滚了下锋利的喉结,“我妈一个人拖着病养我们,她觉得累,特别累,勉强把我们带到十五岁就跳河自杀了。”

“我只有我哥了。”霁折白声线暗哑,眉宇染上了几分痛色,垂下眼,他继续说,“我问他谁把他打成这样,他和我说你甩了他,还叫人打他。”

听到这,许笙漾冷笑。

“所以在蔚栖海湾见到你的时候,我特别恨你,我恨你毁了我哥的前途。”

“是你哥毁了我!”许笙漾的眼睛红得想要杀人,“你知道我那两天怎么过来的吗?!我绷了两天的神经。”

“我为什么要撑,我的前途不是前途吗!”许笙漾说得激动,“撑过那两天,我的前途就是风光,我不得不撑,不得不强迫自己忘记,懂吗!”

“霁斯跂的前途关我什么事!”许笙漾双眼逼红,冷漠得没有一丝温度,“他作出这种事,就应该想到后果,就应该一辈子活在烂泥里。”

许笙漾向来不说恶毒的话,但此刻恨不得用世界上最恶毒最歹毒的言语去诅咒霁斯跂,恨不得他下地狱,一辈子死在暗无天日里。

“如果闻简洲醒不来,”许笙漾的目光冷冽,“那我就算是拿刀捅也要捅死霁斯跂!”

霁折白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女孩,她的眼睛满是杀意。

刚才那个说她的前途就是风光的人,居然会为了闻简洲甘愿牺牲自己的前途和未来。

霁折白垂下眸,如果他当初没有向霁斯跂透露她在兰瞿上学的事,那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。

而在医院里,闻简洲终于转醒,他艰难地睁开眼,第一句问的就是许笙漾呢。

许景延见他醒了终于松了口气。

“许笙漾呢?”闻简洲气若游丝,“她怎么样了?”

“在派出所做笔录。”

闻简洲透过窗户看了眼,天地间漆黑浓稠,他看回许景延,“那你还站在这干嘛,还不快去陪她。”

也是一时刚醒来没摸清情况,还有对许笙漾的过分担心,他没把握好情绪,第一次对许景延吼了出来。

许景延也烦,这么一嚷也来了脾气。

“你以为我不想吗,可她非让我留下来照顾你。”许景延胸口起伏,“她多大点,发生这样的事,目睹你坠楼,还守了你一天一夜,我他妈不担心不害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