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3章 御殿惊雷(第3页)
暮色染红晒谷场时,夏紫月将最后一把谷粒扬向晚风。泉儿忽然解下佩剑,剑柄镶嵌的翡翠麦穗在夕阳下流转碎光。
“儿臣以此剑立誓,”少年天子抓过锄头,掌心薄茧擦过粗粝木柄,“必让大楚每寸疆土,都飘起新粮香。”
夜风送来远处作坊的水碓声。那是霜儿设计的水泥磨坊,正在粉碎造田的矿渣。夏紫月望着儿女被篝火映亮的脸庞,十年来第一次觉出玉玺离手的轻盈。江山太重,所幸新苗已长成林。
五更梆子敲过,灵泉村的薄雾里已晃动着割稻的人影。夏紫月将磨利的镰刀别在腰间时,霜儿正把最后一袋稻种码上驴车。少女发间的麦穗簪沾着露水,随动作扫过车辕上“皇家农苑”的木牌。
“真不带卫队?”萧景容扣紧驴车绳索,玄色劲装袖口挽至肘间,露出小臂交错的旧伤疤——那是北境战场上为运草种车队断后留下的。
夏紫月将斗笠扣在他头上:“周太傅的奏折说,今年有三十二县试种新稻。”她指向田垄尽头,晨光正刺破雾霭,照亮绵延至山脚的滚滚金浪。稻穗沉甸甸垂着头,像十年前紫辰殿上俯首的群臣。
车行至官道岔口,一骑快马踏碎晨雾。泉儿滚鞍落马,明黄常服下摆溅满泥点:“母皇!黄河新稻熟了!”少年天子从怀中掏出奏报,粮产数字朱批淋漓,“儿臣已下旨,今岁北境军粮全换新稻!”
霜儿突然抽出他腰间镶玉的匕首。寒光闪过,路边饱满的稻穗齐根而断。“皇兄闻闻,”她将穗子砸进他怀里,“这才是真龙气!”
稻壳迸裂的清甜漫过尘沙。泉儿怔怔抓着稻穗,水汽蒙住帝王威仪,依稀还是那个在御书房打翻丹炉的花脸孩童。萧景容大笑着扬鞭,驴车载着满车稻种驶向晨光。车后扬起的长长烟尘里,夏紫月最后回望,见少年天子立在千顷稻浪中,深深躬下了脊背。
正午烈日灼烤着晒谷场。夏紫月翻动稻谷时,远处突然传来马蹄轰鸣。百骑玄甲禁军勒马场边,铁甲折射的光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陛下有旨!”为首将领捧出明黄卷轴,“太后请看!”
夏紫月展开圣旨,却是幅工笔细描的灵泉村农耕图。画中她弯腰插秧,萧景容驾驴车运种,霜儿在溪边调试水车。画角题着泉儿亲笔:“儿臣欲以母皇为范,作劝农十景图颁行天下。求母皇允儿臣偷师三日。”
晒谷的农人哄笑起来。霜儿夺过圣旨细看,突然指着画中驴车:“皇兄画错啦!咱家的驴额头有白星!”少女袖中炭笔飞舞,在场边禁军盾牌上唰唰勾画。玄铁盾面浮现出戴斗笠的帝王、笑闹的农童、金瀑般的稻谷,正中题字灼灼如焰:
“农为邦本。”
盾牌被快马送入宫门时,夏紫月正弯腰拾穗。汗珠砸在泥土上,滋出深色圆点。她想起登基初年,也是这样的烈日下,自己站在龟裂的北境荒原上,将苜蓿草种按进滚烫的沙土。
暮色四合,最后一粒稻谷入仓。夏紫月站在谷堆顶端,望见官道尽头烟尘又起。泉儿弃马奔来,龙纹锦靴深陷晒场软谷。
“母皇,”少年天子仰头递上粗陶碗,新米粥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,“儿臣学会熬粥了。”
粥香漫过赛场。更远处,周文渊率百官静立田埂,朱紫官袍映着无垠金浪。十年治世功业,终化作碗中温粥,沉甸甸地熨帖了山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