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十七章 靖王府的鸿门宴
马车碾过京城朱雀大街的青石板,车轮与石缝碰撞的声响,在寂静的暮色里格外清晰。黄玉卿掀开车帘一角,目光掠过街边挂着灯笼的权贵府邸——朱红大门上的铜环锃亮,守门的家丁衣着光鲜,连街面上的积雪都被扫得干干净净,与朔北的苍茫凛冽截然不同。可这份精致里,却藏着让她脊背发凉的紧绷,仿佛每一盏灯笼下,都有双眼睛在暗中打量。
“快到靖王府了。”萧劲衍的声音在身侧响起,他指尖按着腰间的佩剑,指节微微泛白。方才在城门口,守卫查验通关文牒时,那过分细致的盘问、反复打量他们随行“商队”的眼神,都透着不寻常。而前来接驾的靖王长史,一路上三番五次打探朔北的军粮储备、钱庄黄金数量,话里话外都在试探他们的底气。
黄玉卿放下车帘,将暖炉往怀里拢了拢,指尖触到贴身的玉佩,才稍稍定了定神:“长史看似客气,实则句句带刺。靖王这么急着设宴,怕是等不及要亮底牌了。”她想起出发前暗卫传回的消息——靖王最近频繁与柳太傅的门生来往,而柳太傅正是当年主张削夺边将兵权的核心人物。这次宴会,恐怕不只是“接风”那么简单。
马车在靖王府门前停下,朱红大门洞开,靖王一身锦袍,亲自站在台阶下等候,脸上堆着热络的笑:“劲衍兄,玉卿夫人,一路辛苦!本王已备下薄酒,就等二位了。”他目光先落在萧劲衍身上,随即转向黄玉卿,眼神里的探究毫不掩饰,像是要把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。
萧劲衍翻身下车,动作利落,玄色披风扫过地面的积雪,带起一片细碎的雪沫:“靖王客气了。”他语气平淡,没有多余的寒暄,伸手扶黄玉卿下车时,指尖悄悄在她掌心捏了一下——那是他们约定的信号,提醒她多加小心。
黄玉卿顺势起身,对着靖王福了一礼,笑容得体却疏离:“劳烦靖王挂心,臣妇与将军不过是走了段寻常路,谈不上辛苦。”她的目光掠过靖王身后的侍从,发现有个面生的青衣人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,那动作竟与朔北暗卫训练时的习惯有些相似——看来靖王不仅邀了他们,还带了“观察者”。
进府的路很长,两侧的廊柱上挂着鎏金灯笼,照亮了庭院里的奇石假山。黄玉卿眼角的余光扫过假山后,隐约看到一道黑影闪过,心中冷笑:靖王倒是谨慎,连府里都布了暗哨。
宴会厅里暖意融融,紫檀木长桌上摆满了珍馐——有朔北罕见的海味,有西域进贡的葡萄酿,还有中原特有的精致点心。可黄玉卿看着这些,却没半分食欲,只觉得这满桌的酒菜,都像是裹着糖衣的刀子。
分主宾落座后,靖王端起酒杯,先敬了萧劲衍一杯:“劲衍兄在朔北大败北境联盟,护住了大靖的北大门,这杯酒,本王敬你!”他仰头饮尽,目光却紧紧盯着萧劲衍的反应,像是在等着他露出什么破绽。
萧劲衍端起酒杯,却没有立刻喝,只是淡淡道:“保家卫国,是臣的本分。若非朔北军民同心,单凭我一人,也成不了事。”他这话看似谦虚,实则堵死了靖王接下来可能的话——若是靖王想夸他“功高”,便会显得刻意;若是想提“兵权”,又会被“军民同心”挡回去。
靖王脸上的笑僵了一下,随即又恢复如常,转而看向黄玉卿:“玉卿夫人更是厉害,不仅能医病救人,还能把朔北的酒坊、牧场打理得井井有条。听说朔北如今‘富可敌国’,多半是夫人的功劳吧?”他这话看似夸赞,实则暗藏陷阱——若是黄玉卿接了“富可敌国”的话,便是自曝其短;若是否认,又显得虚伪。
黄玉卿端起面前的茶杯,轻轻抿了一口,笑道:“靖王说笑了。朔北能有今日,全靠朝廷的支持、将军的守护,还有牧民们的辛苦劳作。臣妇不过是做了些分内的小事,哪担得起‘富可敌国’的夸赞?再说,朔北的财富,终究是用来养兵、养民的,若是算在臣妇头上,倒显得臣妇贪心了。”她话里带了点自嘲,既化解了“富可敌国”的烫手,又暗指朔北的财富并非私产,堵了靖王想拿“敛财”做文章的念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