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婚
大婚
钱浅去书肆买了几本书,碰上了徐芷兰,二人便一起去了茶楼听话本。
二人磕着瓜子,听着说书人讲到女子胎位不正导致难产,最终一尸两命时,不少听话本的客人都跟着难受起来。
钱浅有些惋惜,“其实,到了这个地步,是不必一尸两命的,至少能保下孩子。”
“连喘息的气力都没有了,又如何能保下孩子?”徐芷兰感叹。
“这个说起来有点复杂。”钱浅想了想,拿起一颗花生攥在手心,“打个比方,我这个拳头是母亲的身体,这颗花生就是女子身体里的胞宫,是身体的里的一个器官。胎儿就是在这个胞宫里逐渐长大的,直到瓜熟蒂落,被母亲生产出来。”
“但其实,胎儿不是只有被母亲生产出来这一种办法能活命。比如刚才这种情况,胎位不正、还有胎儿过大、绕脐等等情况,若母亲已全无生的希望,可剖开肚子,剪开胞宫,直接将胎儿取出。只要胎儿长得足够大了,就已经是一个独立的生命了,离开母亲身体也能存活的。”
钱浅剥开花生,把花生仁取出放在桌上。
“剖开肚子?剪开胞宫?那母亲死的也太惨了……”徐芷兰光是想想这个画面,就觉得恐怖如斯了。
钱浅很难解释:“额……现在的确是这样的。”
她把两半的花生壳按回去,小心地放在桌上,看起来就像是一颗完整的花生,“但再过些年,医士们医术再高明一些,剖开肚子取出胎儿后,再将母亲的胞宫和肚子缝回去,两命都保下来,也是很寻常的事。”
徐芷兰轻轻一碰,那花生壳便再次裂开,“已经裂开了,又怎能完好如初?浅浅,女子孕期要受诸多苦楚,产子更是犹如鬼门关上走一遭。你身体弱,还是暂时别要孩子了,我只想你平平安安的。”
钱浅笑道:“你忘了?太医说我体寒,只怕想要也要不上呢!”她偏头望向窗外,幽幽道:“我大概,是没有子嗣缘分的……”
徐芷兰忍不住握住钱浅的手,“没事的,我也没有子嗣缘。我可以陪着你,等咱们头发都白了,还一起弹琴、跳舞、听书。”
钱浅顿了下,才笑答:“嗯,期待有那一天。”
*
钱浅回到侯府时,江书韵已经等了许久。
她拿出一册聘礼礼单问钱浅:“周通说,这些铺面、庄子你都不要,是有何不满吗?”
钱浅坦言道:“没有不满。只是侯府开销不大,我和十安完全能负担。”
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江书韵怫然而怒。
钱浅不明白她为何生气,便取来了装有她私产的匣子给江书韵看:“十安的俸禄足够全府上下开支,我的私产大部分都是现银,周伯正在寻觅合适的铺面和良田,真的是用不上。”
江书韵看她诚恳又傻气的表情,难免有些错愕,“以侯府的门楣,你二人日后的孩子,自是要姓宋的。”
钱浅心说能不能有孩子还不一定呢!但嘴上却应道:“这是自然。”
江书韵这下是真的服气了,“那你何故推脱这聘礼?两人成婚绵延子嗣,女子本要比男子承受更多苦楚,你又不执着姓氏,聘礼当收得更多才是。”
钱浅没想到她是这个想法,只好说:“呃,我只是觉得,我们长大了,能养活自己,便不该再受父母荫庇了。”
“你在说什么昏话?”江书韵觉得十分好笑,“若你们生在普通人家,父母没有,你们辛苦一些便也罢了。父母既有,又如何舍得孩子白手起家?介时宋公府岂不是要成为满京都城的笑柄?”
江书韵坐到椅子上继续说:“罢了,想来你父母去得早,嫁娶成婚之事你也知之甚少。”
这倒是真的,钱浅从未亲历见证过一场婚姻,所以没有辩驳,安静地听江书韵教诲。
江书韵解释道:“嫁娶有强弱之分,其实成婚亦是有的。两人成婚,相互扶持过日子,虽需互相理解、互相体谅,但仍是默认以谁为主。否则,若二人意愿天差地别,一份家业,要如何安排?岂非整日争执、永无休止了?”
“故而,聘礼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。女子给男子聘礼,便是要求男子放弃姓氏,认女子当家之意,男子给女子聘礼亦然。”
钱浅好奇追问:“就是说,谁能出更多聘礼,谁便是一家之主?”
江书韵否认:“也不尽然。我与侯爷成婚之时,侯爷还未封爵,我青州江家的门楣比当时的宋家还要高些的。但侯爷那时年少有为,前程不可限量。所以我二人成婚,仍是我收聘礼,只不过,嫁妆亦不必聘礼少罢了。”
“家世好、门楣高,便意味着有祖业继承、有人脉可用。前程好、权势大、资产多,哪怕是普通百姓人家,有一门出挑的手艺,都是可以作为聘方的。”
钱浅忍不住问:“听起来还挺公平的。可,倘若伯父后来没能封爵,以您的家世岂不委屈?”
江书韵忍不住笑出来:“你这孩子,一阵聪明一阵糊涂的。两人过日子,哪能说定了谁在上、谁在下,往后日子就只能谁压着谁?亦或是倾注身心,就必需得到何等回报,那能过得了一辈子吗?”
“侯爷当初也是愿意认我为主的。但我清楚,若日后家中以经营为主,我尚可拼尽全力。可侯爷屡立战功,家中日后当走仕途,出文官武将,那自该由他为主,我为辅。”
“我当初选他,愿认他为一家之主,也并未想到他能封爵。他愿意敬我重我,家中大小一应事全都交由我做主,如此一生,我也很知足。”
“成婚十二年时,他得胜而归回到家,安儿都不大敢认他。我那时看着他受伤差点废掉的臂膀,一点都不想他再去战场厮杀博得功勋。那次他封了侯,却连刀都握不稳了。他让我站在这京都城的人尖儿上,还庇护我江家在青州第一世家的位置,我感激他。但倘若这一切需要他损伤自己、用命去博,我却是不愿的。”
江书韵见钱浅听得认真,语重心长说:“所以啊!男欢女爱之事,哪能计较得那般清楚?成家之后,两人还是商量着定好方向,向着一个方向努劲儿。需得打心眼儿里看见彼此的好,感激对方的付出与奉献,方能长久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