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6章 66(第2页)

路昀面露无语:“随你怎么想。”

“草,你不会是喜欢我吧,老子是直的!”

“傻逼吧你。”路昀恨不得给他踹上一脚,眼神里明摆写着:神经。

他不再想搭理,瞧见江艺妍从烧烤店里出来,他擡了擡下巴,“江艺妍应该还有话对你说。”

然后擡脚就要走。

正是这拔腿的动作,他稍微歪了头,看到对街站着个女孩,眼神空洞,颊侧发丝凌乱。

林夏萤见二人相安无事,再加上自己也没有心情过去掺和,更怕表哥看见她这副模样询问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,于是急匆匆溜了。

路昀拎上包,不忘嘱咐:“先走了,账已经结了,要是还想加东西,回头发我账单。”

昏黄路灯下,少女的背影愈渐朦胧。

周遇北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不对,但渐渐发现问题:“狗东西,老子没加你好友!!!”

完呢!”

“能不能等会儿啊?”

反抗无效,她们还是被赶了下去。

走位自然是要和搭档一起练,不过林夏萤的搭档不见踪影,她独自排完。

尤姝学妹脖子上挂着工作牌,见到林夏萤吃了一惊,“学姐你参加这个节目啊?”

“嗯。”她看到了她的工作牌上写着,学生会宣传部。

尤姝眼睛往四周逡巡,左看右看没发现想找的人,问道:“学姐你搭档呢?”

她摇头。从刚才开始,她就没见到路昀。

“啊?这男的也太不负责了吧,丢下仙女跑路是个什么事儿,学姐你放心,等他出现我帮你揍他!”

这……也行吧。不过,负责,这个词听起来,似乎有点太严重了?

林夏萤微笑着,尤姝又发现不对劲了,“你怎么没化妆呀?”

“没什么必要。”她说,“反正几分钟就结束了。”

“那怎么行?”尤姝一脸不赞同,“我们高一的节目,连男孩子都有妆造呢。正好,学生会这边请了专门的化妆师,学姐你跟我来。”

林夏萤不由分说被拉走。

操场建的舞台边搭了个帐篷,人群进进出出,闭幕式的主持人在里面念稿子,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人,比如说化妆师、道具师。

尤姝跟那位化妆师说了几句,就把林夏萤按在座位上,“辛苦老师了!”

“学姐,那我就去忙别的了,你乖乖等结束哈!”

林夏萤一脸茫然地看着老师的手在她脸上扫来扫去,每当她觉得快要结束的时候,又总是被摁回去,“等等,还有呢,别心急!”

她的上一次化妆的经历还停留在小学,儿童节上台表演,也是老师给他们化妆,每个人的脸都被化成一个红鸡蛋。她都不敢直视自己,自此有了阴影。

总算结束,林夏萤感觉自己像蒙了尘一样,有点呼吸不过来。

这里没有镜子,她想起自己随身带了手机,边打开前置摄像头观察了下。

“哎呀,保准惊艳!相信我的手艺!”老师左看右看,满意得乐滋滋,“你是华尔兹那节目的吧?我怕你男伴看了都走不动道。”

闭幕式主持人应该是高二的,稿子也不念了,在旁边看热闹,“是啊是啊!”

倒也不会……

手机的自动美颜功能太夸张,这也看不出来和平常有什么区别,她只好作罢。

正好手机弹出消息,原来是失踪人口:“排完了?”

林夏萤:“嗯,你去哪儿了?”

八千里:“你到1号门等我。”

林夏萤满头问号,他出校门了?干嘛呀?

八千里:“算了,少走点路,梧桐道等我。”

然后再无消息过来。

附中是园林式校园,里面绿荫如盖暂且不提,就说进了一号门,便是一条长得看不到尽头的梧桐道。

九月底的梧桐尚未落叶,疯长后的枝桠仍是勾连在道路上方,提供荫蔽。

林夏萤关上手机,心里暗暗吐槽,这人可真是独裁,这不叫商量,这叫通知。

走出帐篷才发现天色沉得厉害,日落后天空呈现静谧的蓝色。

她一路走到梧桐道,这会儿闭幕式没开始,不少人在这儿散步,人来人往的。繁密的枝桠间是一盏盏亮黄的灯。

林夏萤又敲字:“你在哪儿?”

哪知他直接回了语音通话。

这这这……

她接通,听到他淡淡的声音:“你到了?”

“嗯,”她环视一圈,“最里面的一棵树。”

“站着别动。”

这近乎命令的语气,又成功让林夏萤腹诽他的专制。对着屏幕一看,他竟是没挂。

也没声音了啊……?

她贴近扬声器,风声呼呼,以及,似乎还有衣料摩擦的声音。

不明所以。她放下手机,朝远处看。

长得不见尽头的梧桐道上,有个少年一次次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,拿着什么在迫切地狂奔。

他步子迈得很大,敞开的校服外套整个被甩到身后,簌簌风声中,松软头发一起一落。

蓝调时刻,沿路灯光打在他脸颊上,映射得昏黄。

他跑得,恐怕比他夺冠破纪录的三千米还快。人群中时不时有回头看他的。

终于,路昀停在她面前,喘着气,低眸和她对视。

林夏萤仰头,只见他有一瞬间的呆滞。

“怎么了?”她脸上有脏东西么。

可能……是有?化妆师往她脸上涂了很多。

他率先挪开视线,轻轻咳了咳,没看她,把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,“给你。”

那是束花。很小巧的一束,包装纸外系着的白色的纱。

等等!那是,头纱?

她呆呆地擡起头,他却是避开目光。

所以他失踪的这段时间,是拿着那钱出校门,去买这个了?

他一个毫无浪漫细胞的直男,买这个???林夏萤简直无法想象店员和他产生的化学反应。

“给你了就是给你了,再怎么着也得用在你身上,没有还回来这种说法。”他是这么解释的,“我又不是垃圾桶,不做回收。”

额,这嘴还是一如既往。

她知道他是好心,便也就收下了。相处久了她发现,其实他这人就是做的多,说的不多。

广播呼唤各班进场,林夏萤打破沉默,“那走吧?”

“你不去换衣服?”他问。

“不着急,节目在最后。”她说,“先去看高一高二的表演。”

操场上热闹非凡,看台坐满了不说,主席台、主席台边、跑道上、五分之一的草地,竟然全部坐满了观众。

堪比音乐节人挤人现场。

更不可思议的是,几乎人手拿着一个荧光棒,没有荧光棒的就开着手机闪光灯。

密密麻麻地连成一片,像黑暗中成群的萤火。

主舞台搭在另一侧的跑道上,舞美极致变换,透亮了整个夜。看台顶上,安置了一盏大灯,还会变方向,照得整个草地中央亮如白昼。

草地侧面和舞台正对面,有多个摄影机架在那里,这些是不动的,还有人工移动摄影的,以及头顶盘旋而飞的无人机。

林夏萤原以为晚上黑,什么都看不清,她也不会太过丢脸。这下好了,她的预估完全错误。

她没想到附中真的能把一个普普通通的运动会闭幕式搞成这样。

回到班级所在位置时,有不少人发现她上了妆容,都回头看她。

她听到很小声的议论。

“好漂亮哎!”

“他们家基因真好,周遇北也帅的!”

“路昀跟她一起来的耶,这什么情况?”

“人家搭档不能走一起啊?”

“当然可以哈哈哈!”

林夏萤不知作何反应,只好默默看节目。

高一高二排的节目花样百出,女团舞、小品、民乐团、情景剧……这哪是闭幕式,这比艺术节还精彩。

看台上坐着的观众尚且矜持,在草地上盘膝而坐的人已经快疯了,感觉个个都要就近爬到台上欢呼。

倒数八九个节目的时候,就有工作人员来高三喊人了。

林夏萤和一众人下了看台,只见红姐也起身一道。

一班:“???”

红姐:“看什么看,我和你们郎老师不能跳华尔兹?老年人不能有享受青春的权利?”

“哇塞!!!”

“红姐您才不老呢!您是仙女!”

“红姐威武!红姐厉害!红姐牛逼!”

李红一个眼神扫过来,“拍什么马屁?我还不知道你们,收敛点,小孩交给你们带一会儿,别给我教歪了。”

郎小朋友:“……”

林夏萤先回教室拿礼服,再到操场旁边的卫生间去换,祝一蕾也跟着她一块,说要帮她提东西编头发。

地方本就不大,一个年级的几十号人挤在这儿,难免遇到熟人——江艺妍。

林夏萤单方面认识她,就只当作不认识,正要目不斜视走过去,却见她招招手,和祝一蕾打招呼。

差点忘了,她们是高一时的同学。

各个班订的礼服并不相同,江艺妍班上订的是湖蓝色长裙,手臂处有丝带飘飞,像是飞天神女。

“祝一蕾,你也参与这个节目?”江艺妍笑容明亮。

“不是。”祝一蕾介绍,“我送朋友过来,周遇北表妹。”

也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,江艺妍将视线投到林夏萤身上,打量着:“确实长得挺像,那和周遇北搭档吗?好像没听他提。”

祝一蕾:“和路昀。”

江艺妍笑容有一瞬间的僵硬,“是么。”然后她又多看了林夏萤几眼。

祝一蕾也没再多说,手上整理着东西。林夏萤却隐隐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氛围,很隐秘。

有关她,也无关她。

和祝一蕾相识这么久,她也对她有些了解,这个语气说话……不能说讨厌江艺妍吧,但一定不是发自内心的喜欢。

可她们俩之间,好像也没什么仇怨啊?

祝一蕾几次提到她的时候,都挺正常的,也没说过她什么坏话。若是没有什么具体的不愉快的事件,那就只能是因为什么人了?

什么人……要说她们俩共同认识的人,林夏萤在脑袋里搜索一圈,有一些线索涌现出来:

祝一蕾和周遇北都喜欢西瓜汁加旺仔牛奶;

她解释是说自己喜欢吃甜的,但平常压根看不出来;

一开始不熟时,她对她多有照顾,也许是爱屋及乌;

她记得周遇北的生日;到家里来会首先问周遇北在哪;

周遇北喜欢江艺妍;她和周遇北称兄道弟……

所以,其实,祝一蕾喜欢周遇北吗?

林夏萤被自己这个大胆的揣测吓了一跳。

冷静,冷静,可能是猜错了。仔细想想,喜欢周遇北也很正常啊,谁能拒绝狗狗型的笨蛋帅哥?

林夏萤决定暂且先把这事儿放一边儿,眼前还有更棘手的。

她抱着裙子去换,出来时隐隐感到不适。她之前只简单看了眼,竟没发现,后背露了一大截。

和后背一比,前面露的那点锁骨根本算不得什么。

华尔兹集体舞这个节目也是算运动会比赛项目的,班级排名次有积分拿,评判标准不得而知,评委大概就是看动作标准程度、和搭档的默契程度以及颜值……

最后一个标准是听班上女生猜测的,她们讲人都是视觉动物,比如有些爱豆业务能力不好,但一看美貌,瞬间就觉得可以原谅了。

林夏萤给自己洗脑,这都是为集体荣誉考虑,不用想那么多。

这礼服裙摆太大,还是有些重量的,她提着走。

一出来,祝一蕾就是一顿猛夸,夸得她有点不好意思。

“我给你挽发型?咦,婚礼都是什么发型来着?”

林夏萤都被她逗笑了。

最后在林夏萤的强烈要求下,披发戴流苏珍珠发夹,能固定发丝的同时还能遮挡皮肤,完美。

拿出头纱时,祝一蕾也是吃了一惊:“不是没有吗?这是哪来的?”

她只好解释了一番。

祝一蕾嘀咕:“这岂不是真新郎行为?”

林夏萤没听清,“啊”了一声。

“没事哈没事。”

红姐此时也换装完毕出来,有老师在,气氛一下子又热闹起来。

“好年轻啊!”

“头一次看老师参加呢,1班这不妥妥加分吗?”

“老师也好漂亮!”

李红这副样子,1班的同学也是第一次见,个个跑过去围观。

男生早就换完在外面等着了,见她们女生结束,也一个个跑过来起哄。

“哇塞,郎哥这眼光好啊好啊!”

“郎哥人呢?”

郎奇被1班男生拖过来,和李红老夫老妻了,此时竟也有种不可言说的冒粉红的氛围。

林夏萤跟着大部队去跑道候场,她不太敢看自己是什么样子,只好一直低着头。

李红招着手突然喊她:“林夏萤,过来过来。”

她不明所以地跑过去,李红拍了拍她的肩膀,说:“这么漂亮,岂不是更要背挺直点,头擡起来点?”

原来红姐也一直在关注她。

林夏萤耳朵泛红,按红姐的照做,也正是这一擡头,她看见了站在后面的路昀。

虽说穿得都差不多,不过他个高腿长颜正,在人堆里依旧显眼得过分。

他似乎有点跑神,插着兜放空不知在想什么,反正心思肯定不在待会的舞步上。

林夏萤抿抿唇,换了个方向看。

吴童旭这会儿当显眼包:“哎哎哎,各位,我提议哈,我们一会儿来个大合照!”

“行啊。要不每一对单独也来一下?”

“首当其冲就是郎哥红姐啊!这必须的!”

李红眼神威胁:“你们是不是想交作文给我了?”

吴童旭挠头:“这又不考试,写什么?”

“非要考试?生活中每件事都能写。”李红微笑说,“比如现在,你怎么写青春?”

“哈哈哈哈这题我不会,咱请语文好的吧?林夏萤!”

“林夏萤!林夏萤人呢!”

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叫她名字,林夏萤真是汗颜。

李红替她解围:“嘿,这有什么意思?偏生就要请那语文不好的。”

“路哥!”

“路哥你快上!”

“不是吧,你们真不怕他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?”

路昀翻了个白眼,无语。

这群人太能闹腾了,若不是现在舞台上还在表演节目,怕是全场观众的目光都得聚焦过来。

林夏萤走远了点,不想承认和他们是一伙儿的。

“哎呀,路哥你看看,你不说话把我们美女都冷走了!”吴童旭在后面喊,逼得林夏萤脚步是越来越快。

“是啊是啊,路哥你怎么回事?”

路昀看着她纤细的背影,摸摸鼻子,心想他能说什么?书到用时方恨少。

耳边红姐正在感慨:“哎!到底是老了啊,欲买桂花同载酒,终不似,少年游。”

郎奇却说:“保持年轻的秘诀不就是一直和学生呆在一块儿?”

“是啊!就冲这个,当一辈子老师也不亏!”

笑作一团的是青春,中二犯傻是青春。

此时是夏末,晚风灼面,路昀用尽毕生文采,也只道青春是——

我在心口凿开一束光,飞来一只萤火虫。

评价我还是第一次听。”

林夏萤解释道:“人如其名,就像太阳那样,他热烈张扬,但同时也……温暖。”

程惠惊讶:“你是这么理解他的名字?”

这,很奇怪吗?

昀,太阳升起,日出日光之意。

来日之路光明灿烂。前程远大,向阳而生。

路昀兀地想到学期第一次班会的游戏,他随口一说,让她用三个词形容他。原来,那三个词竟是出自这里?

她形容的不是他,而是他的名字。

后知后觉的了解真相,让他无奈摇摇头。

程惠笑了笑道:“他爸爸取的,不过他已经不在了。”

林夏萤眼睫颤了下,“对不起啊,我不知道……”

“这有什么?”程惠觉得小姑娘可爱,揉了揉她的脑袋,“作为医生,我平时看到的生离死别不算少,渐渐地就觉得是很平常的事了。不是有句电影台词是这样说的?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,遗忘才是。”

林夏萤被揉得有点不好意思,接着听到后面那句,又觉得很受教,于是那点不好意思就散了。

“吃点水果吧。”程惠说。

“不用了。”林夏萤看了眼手表,估摸半小时应该快结束了,她得去面对,于是道别,“我就走了。”

程惠不是没听到对面的动静,不过仅仅是作为房东,她不好多管别家家事。

“一个人可以吗?”她扭头使唤人,“路昀,送送她。”

路昀看了她妈妈一眼,“嗯。”

还要你说?

刚出了门,林从舟也从对面出来,小姨逐客出去自然不会送他,他擡眼一瞧,自己的女儿以及那个眼熟的男孩,不露痕迹打量了下。

“阿萤,和你小姨好好说说。”他叹气。

林夏萤点了点头,目送他走远。

打量是双方的事,路昀瞥一眼,皱眉。

这人……

林夏萤回头:“就到这儿吧,谢谢你了。”

她语气又恢复淡然,仿佛刚才的哭泣,又或是给他发的好人卡,都只是假象。

“看着你进去。”他倚着墙壁抄兜讲,“人丢了我要负责任。”

林夏萤:“……”这点事她无法计较,只“哦”了声,敲了敲门。

里面传来周遇北的声音:“是萤萤吗?”

林夏萤扭头无言看路昀,不知现在,还是否需要自己管这摊子事儿。

路昀接触到她的眼神,无声笑了笑,“我走,我走行吧?”

可在迈入家门前,他突然转身,抄着口袋的手拿出来,回头揉了揉她的头发。

似乎比程惠方才的抚摸还轻柔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