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誓山河水香女史

六(第2页)

延禧帝一挥手,就有两个宫人来架住了她:“这里不干你的事!回去劝你娘放心,此案朕自会秉公审理。”宣清还死拽着她的袖子不肯撒手,怯声道:“阿姊,带娘来救我!”宣瑶见一旁侍卫毫无松手之意,锢得他腕子都红了,不由得顿住了脚,寒声道:“敢问父皇,宣清在此图画上元灯景,不审犯有何罪?”

延禧帝讶然道:“怎么?此处只他一人,他又不承认有人来过。朕自然只得唯他是问了。”宣瑶的目光缓缓转向宣清,眼中满是惶急,面上犹自平静如水,柔声问道:“你见过什么人,如实说出来,没人会怪罪你的,乖。”宣清死死咬着下唇,不住摇头,只是不开口。宣瑶心下一沉,余光带过禧王,就见他身子软软地倚树而立,眼望宣清,一脸关切。

宣瑶怎会不明白,手指扣进了宣清肩头,凑近他耳畔,恨声道:“你包庇他,他可一点也不怕冤枉了你!”宣清整个人僵成了一尊冰雕,面色一分分褪白,垂着脑袋,肩骨棱棱,撑得青衫不住起伏。半晌才挣挫出一句:“我确是什么也没看见!”

宣瑶蓦地站起,冷冷俯视着弟弟,极轻极快地咒了一声,只有二人能听见:“你便和娘一样,索性一辈子含冤负屈!”宣清头垂得更低了,几要触地,双手在背后乱绞着。他不敢看宣瑶。宣瑶却忽然朗声道:“父皇,阿清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,我知他决做不出这种事来。”延禧帝摇了摇头,失笑道:“胡闹!凭你一言,怎能洗脱他罪嫌?”宣瑶停了一下,语声是古怪的坚决:“若凭我前程性命作保,你可信他是无辜?”延禧帝一怔:“什么?”宣瑶双眼开阖了一下,惨然一笑。猛地拔下头上金钗,眼中精光四射,手起钗落,人人只及见金光一闪,宣瑶就已捂着脸跪在了地上。过了片刻,才有鲜血一滴滴地从指缝间流出,竟在地上汇成了一片血洼。

延禧帝只道她要自裁,骇得退了几步,连声高喊御医。宣清也挣出了束缚,跪在宣瑶面前,一面用衣袖给她拭血,一面带着哭腔声唤:“阿姊……”宣瑶却擡起了头,双目含怨,砭人骨髓,嘴角却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:“我没事。”延禧帝如见鬼魅。只看她左额上拉了一道寸把长的口子,深可见骨,直贯到下颌,狰狞可怖。另半张脸却薄施粉黛,春花一般,光华玉映。沾了点点血花,反倒愈显妖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