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(第3页)
阿嫦鼻子一酸,趁“她”换气的空当,上前扯住她的袍子,诚恳道:“姊姊,他既恁般待你,你怎不和离了呢?”她是真心发问,急得眼中燃火,不料围观的人却轰然笑了起来。她站在场子中间,手足无措,有一个好心的大娘问她:“小妹妹,外路来的罢?”阿嫦全然不知所谓,但看那踏谣娘自个儿也捧着肚子,忍得辛苦,也有些明白过来。这时才有人道:“她是演的!”阿嫦恍然大悟,原来这个人和娘是一样的。她窘得整张脸都红熟了,那些男的没看够笑话,一起拦着手,偏不放她出来。
好在有人解围。边上一个拉琴的放下弦子,虚虚牵引着她,朝缺口走去。一出人丛,立刻又抽回了手,连她一片衣角也没碰到。阿嫦见他一身杏黄衫子,身材单薄,面上覆着一张牛头面具,瞪着铜铃眼,狞恶瘆人,遂扭过头不敢多看,打着磕绊道:“多……多谢。”她不知京里人对年少郎君如何称谓,索性省去了。面具下回荡着轻笑,阿嫦狠命一凿脑袋,唉,这人是专来笑话她来着!这人却开口了,轻轻的,如柳线曳过碎波,清泠好听:“姑娘,你心肠倒好。”阿嫦眼尾一擡,“格”的一声,平空伸手,就要去揭他面具。这人身量纤长,比她还高一个头,微微一侧就避开了,沉声道:“姑娘,这般没礼貌可不好。”阿嫦听出他中气不足,似在含忍笑意,遂大了胆子问:“你住在这条街上吗?”那人不答,隔着丝帕,牵着她的手,一直走到秦家妇人那里。丝帕凉凉的,阿嫦摸到他指间满是茧子,心头微微一颤,好像这般隔着一物,比手牵着手还要教人心痒。那两个家人媳妇自不见了人,急得没头苍蝇乱撞,此时猛然见她从地里钻出一般,都卸了刑具似的,贴着脚跟追上来了。阿嫦四处张望,却哪有那人的影子?只听得铜钹声声,胡琴呜咽,又去得远了。街上蓦然空寂下来,只有一两个女子遮着便面,埋头拣着料子。一个同来的妇女问:“小姐可要多选几件?少了怕老太爷不高兴。”
阿嫦这才发现身上还披着那件锦子,紫色争些儿便要流到底衣上,过年放的烟火也没那般绚烂。她微一失神,扯紧了道:“不……不要了。”不知为何,回想方才那一幕,心竟会微微痉挛。
一回府,就见满院子乌泱泱跪满了人,一个老太监捧着圣旨,尖声道:“秦素娥接旨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