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誓山河水香女史
七(第3页)
建宁帝一把将她揽在怀里,一低头,宣瑞两眼血红,瞳人上翻着,肚子一鼓一鼓的,嘴里还有血沫不断喷出来,混合着一些像是脏腑的深红碎块。他小手抽搐着,拽紧了阿嫦垂落的发丝,力气大得将她的头拧得偏转过来。乌紫的嘴唇一张一阖,似是在问:“为什么?”阿嫦顾不得呼痛,大颗眼泪落在他吸紧的面颊上,手帕浸湿了他嘴角鲜血,腥气得不能用了。她甚至没听见建宁帝喊人的吼叫,仰头看着繁丽宫灯,心想,她终于要看见宫里的夜色了。
过不多时,高齿屐砸在地上,似落在野地里的雷。仿佛十里长街的金楼猝然倒塌,衣衫繁复的女子跪坐在她面前,腰间剑鞘磕落了宝石。宣瑞在痛苦中抓住她的手,力气之大,染红的长指甲尽根而断。她冷静地抱着宣瑞,掐住他的人中,不让他睡去。太医一来,她就带着所有人阖门出去。直到她无力地倚住门板,下颌因悲恸而扭曲,阿嫦才想起,她可算是宣瑞的母亲。
在这场动乱中,建宁帝时时紧握着她的手,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,显得比她更害怕。北斗沉落,一夜过去,眼眶乌青的御医推开门,嘴角抽动着,无声点了点头。建宁帝长舒了一口气,阿嫦浑身发着抖。阳城公主推门便入,却被御医挡驾了:“太子殿下醒来说……”他踌躇着,眼中划过一抹悲凉:“他不想见任何人。”阳城公主脸上的喜色定格了,她倒抽一口凉气,嘶声道:“我是他姑姑!”阿嫦看她从未出阁,却挽着妇人式的发髻;才二十岁,耳后就挂了几缕银丝,一时不知可笑还是可怜。她也正回头看阿嫦,那是阿嫦永生不忘的一个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