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39章(第2页)
而窗外的海棠,年复一年地开了又谢,无人知晓那些白花花的银两,原是替朝廷扛起了难关。
"表弟,你打算如何处置这些证据?"他试探着问,目光紧盯着沈隽意。
沈隽意将信笺收进锦盒,盒盖合上时发出"咔哒"轻响,如同敲定某种决心:"自然是要还镇国公府清白。只是此事牵动甚广,牵涉六部堂官,需得步步为营,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。"
他行至书案前铺开宣纸,狼毫在紫端砚中蘸足松烟墨,墨香在空气中渐渐弥漫:"第一步,需重新核对三库的进出账册,将每一笔银两分毫厘的流向都查清楚,从银号的流水到收条的花押,都不能放过。第二步,要寻得当年经办的书吏、银号掌柜,佐证这些借据的真伪,活要见人,死要见契。"
"可皇上此刻正在盛怒之中,"凌降曜拧紧眉头,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的冰裂纹,"当初下旨查抄时,言明镇国公府'贪墨军饷,罪无可赦',此刻翻案,岂不是当庭打皇上的脸面?怕是龙颜一怒,你我都."
沈隽意将笔锋一顿,宣纸上落下"水落石出"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,墨色浓得化不开。
"正因如此,才更要做得滴水不漏。我不会在奏折里直言其无罪,只将重新核查的账目、人证、文书一并呈送,让真相自己从纸页间浮出来。"
他转身看向凌降曜,眼中燃着恳切的光,"表兄是唯一亲历此事的旁证,你在镇国公府见到的账本原件、听到的下人供述,你的证词至关重要。恳请你如实作证,还原当日情状,哪怕.哪怕会得罪旧友。"
凌降曜心中五味杂陈。
原本他揣着密折,以为能借此扳倒沈隽意,在吏部的考功司里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。
此刻却发现真相与臆测南辕北辙,那些精心准备的弹劾词,在这些借据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
而眼前这人非但未被牵连,反而要以钦差之身为主家洗冤,这份胆识让他先前的算计显得格外渺小,如同井底之蛙。
"我.我会如实作证。"良久,他终于颔首。
沈隽意闻言露出如释重负的笑,那笑容里有感激,却无半分得意。
恰在此时,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靴底踏在青砖上的声响由远及近。
一名书吏捧着火漆封口的公文疾步而入,额角沁着汗珠:"大人,刑部韩尚书求见,说有十万火急之事,已在仪门等候片刻了。"
沈隽意眉峰微蹙,看向墙上悬挂的日晷,指针正指向未时三刻:"快请。"
话音未落,年过六旬的刑部尚书韩渐之已大步踏入,他须发皆白如积雪,却梳理得一丝不苟,双目锐利如鹰,扫视室内时在凌降曜身上多停了一瞬,那目光如同御史台的察吏,带着审视与探究。
"沈钦差,"他开门见山,手中的象牙朝笏在掌心叩了叩,"方才在内阁见到传旨的小黄门,皇上催问结案日期,语气甚是急迫,这案子究竟何时能定谳?"
沈隽意起身行礼,衣袂带起一阵微风,将书案上的宣纸边角掀起:"下官正在重新梳理证据,发现几处关键疑点,恐怕还需些时日彻查。"
"重新梳理?"韩渐之语气陡然凝重,的眉峰拧成疙瘩,"本院记得案卷里账本、人证、物证俱全,赵御史的奏折里写得明明白白,难道还有隐情?"
沈隽意不动声色地反问:"韩大人在刑部多年,掌管秋审大案,可曾知晓户部与镇国公府的往来账目?尤其是近年的银钱调度。"
"往来账目?"韩渐之一怔,捻须的手指顿住,"老夫主理刑名,钱粮之事归户部管,倒是不曾细究。"
"便是朝廷向镇国公府的借银记录。"沈隽意语气平淡,却带着千钧之力,"据下官所查,镇国公府这些年为朝廷垫付的银两只多不少,并非账目上记载的贪墨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