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09章 身正影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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且说杨炯听了这一句句艳诗,眼底寒芒骤闪,不等她声音散去,右臂猛地一拂衣袖,直接将眼前人推了开来。
蒲徽岚猝不及防,惊呼一声,踉跄着后退数步,方才扶着舱壁站稳。她脸上精心描画的媚态瞬间凝固,化作一片惊愕与羞恼。
她抬起脸望向杨炯,眼中已迅速蓄起一层薄薄水光,贝齿轻咬下唇,带着一种被无情抛弃的凄楚哀怨,怯生生地唤道:“侯爷……您……您这是何意?”
那姿态,宛若雨中娇花,楚楚可怜。
杨炯负手而立,眼神冷冽如刀锋,自上而下扫视着她,那目光穿透了薄纱,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薄:“你若是来自荐枕席的,那你可以走了。”
他略一停顿,目光锐利地钉在她眉梢眼角、体态风韵之上,“本侯看你步履腰身,眉目情态,分明是早为人妇之身。呵,”
杨炯唇角那抹讥诮更深,“本侯对人妻,不感兴趣。”
“人妻”二字,如同两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刺入蒲徽岚耳中。她浑身猛地一颤,脸上那哀怨可怜的神情瞬间僵住,眼底的水光霎时褪尽,取而代之的是一闪而逝的惊怒与羞愤。
这男人,眼毒如斯,竟一眼看穿她最不愿示人的底牌。本想着一夜风流后拿捏于他,却不想竟然一眼被他看穿。
然而这惊怒羞愤只存在了电光石火的一瞬。蒲徽岚到底是蒲徽岚,心思电转间,已瞬间明悟:原来这位侯爷,竟偏爱那等端庄自持、凛然不可侵犯的调调!
一念至此,她心中冷笑一声,面上却已换了副尊容,所有柔媚哀怨顷刻收敛得干干净净。
蒲徽岚挺直了腰背,抬手理了理微乱的鬓角与纱衣领口,脸上再无半分媚色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疏离的端庄,眉宇间甚至带上几分被冒犯的清冷矜持。
她对着杨炯,规规矩矩施了一礼,姿态无可挑剔,声音也恢复了清朗沉稳,带着拒人千里的疏淡:
“侯爷,您误会了!”蒲徽岚抬起眼,目光澄澈坦然,仿佛方才那个媚眼如丝、吟诗自荐的女子从未存在过,“小女子深夜前来,实则有要紧话禀告,并非侯爷所想那般不堪!”
杨炯冷眼看着她这番瞬息万变的做派,心中腻烦更甚,只觉此女心机百变,如同海面漩涡,深不可测。
他不耐地一挥手,语气已带上了驱赶之意:“快说!”
蒲徽岚被他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噎得气息一滞,胸口微微起伏:怎么感觉还是不对?这男人怎如此油盐不进?可如今箭在弦上,自己已无退路。
这般想着,蒲徽岚强压下心头的憋闷与一丝隐隐的慌乱,维持着那份端肃,继续道:“侯爷明鉴。贵夫人手段雷霆,短短两年,已将江南九道商贸命脉尽握掌中。如今,唯余泉州、广南两处市舶司尚在夹缝中苦苦支撑。”
她目光恳切地望向杨炯,半真半假地诉说着家族的困境,“我蒲家世代经营,如今却如砧板鱼肉任人宰割。侯爷,还请看在同为朝廷效力、维系海疆的份上,给蒲家一条活路,给奴家一口饭吃!”
蒲徽岚姿态放得极低,言辞切切,试图以“大局”动之。
杨炯嗤笑一声,眼神锐利,直刺蒲徽岚故作镇定的眼底:“生意上的事,自有我夫人做主!本侯从不插手!”
他说得斩钉截铁,毫无转圜余地。
言罢,竟不再看蒲徽岚,径直转身,大步迈向舱门,竟是要直接开门逐客。
眼见杨炯的手已搭上门栓,蒲徽岚心中那股积压的怨气、焦虑、不甘如同沸腾的岩浆,瞬间冲垮了她勉强维持的端庄假面。
这男人,软硬不吃,百般手段竟似泥牛入海。
蒲徽岚一路走来,独自支撑偌大家业,什么风浪没见过,什么男人没应对过?她嫁于如今的丈夫,图的便是其泉州本地势力能为蒲家根基添砖加瓦。
家业,才是她的命!蒲家如今面临倾覆之危,魏王虎视眈眈,梁王府是她最后、也是唯一能抓住的浮木。错过了今夜,蒲家便真如这海上孤舟,难逃灭顶之灾。
“方向不对,纵使你再努力都是徒劳,机遇不到,即便你上下求索也是一场空!”父亲的教诲如同警钟在脑中轰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