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69章 归墟迷途(54)
渔船驶离盐丘不过半个时辰,海面突然变了天。原本淡蓝的海水翻涌着往墨黑渐变,浪头从半人高疯涨到两丈有余,拍在船板上的浊浪裹着细碎的盐晶,像无数把小刀子刮着船身。陈阿公死死攥着舵柄,指节泛白:“是浊浪涛!浊海三险的头一险!这浪里裹着‘浊水丝’,缠上船板就会腐蚀,撑不了多久!”
船身突然剧烈倾斜,沈砚怀里的青铜箭“当啷”一声撞在船舷上,箭身的金光闪过,浪头竟暂时退了半分。可下一秒,更大的浪扑来,船尾的渔网被撕成碎片,小鲛人尖叫着跳进水里,用尾巴试图稳住船身,却被浪头拍得连连后退。
“快看!那是什么?”卓青突然指向浪尖,只见道淡蓝的身影踩着水纹而来,像是在浪上滑行。身影越来越近,看清是个穿靛蓝水裙的妇人,手里握着面铜镜,镜光扫过之处,浊浪竟自动分开一条路。妇人纵身跃上船,动作轻盈得像片羽毛,她指尖沾着水珠,落在船板的浊水丝上,丝瞬间化成清水。
“你们是去万浊之源找清浊玉的吧?”妇人声音清亮,像泉水叮咚,“我是‘水婆’,守着浊海与外海的界碑,再往前,浊浪涛会更凶,没有我的‘水心镜’,你们过不了。”她举起手中的铜镜,镜面映出船底的景象:无数浊水丝正往船板里钻,再不处理,船会沉。
施伯挠了挠头,粗声问:“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找清浊玉?”水婆笑了笑,从袖中掏出卷泛黄的《水神志》,书页上画着清浊玉的图样,旁边写着“沉城盐工之后、守核人之后、水神之后,三脉合,方得玉”。“卓姑娘是沉城盐工之后,沈先生是守核人之后(之前守归墟的脉络),我是水神之后,少了我们任何一个,都近不了清浊玉。”
苏晚娘接过《水神志》,翻到“浊浪涛”条目:“上面写着,过浊浪涛需祭水神,用‘三水生’——海水、淡水、泪水,混着水神符烧成灰,撒在浪里,能引开水路。淡水我们有船上的储备,泪水……”她看向众人,小鲛人突然眨了眨眼,泪珠落在铜碗里,正是鲛人泪,比普通泪水更纯。
水婆从怀里掏出三张水神符,符纸是靛蓝色的,画着水纹符文:“这是我祖上传的,烧成灰后混着三水生,我再用水心镜引,就能开出通路。但祭水神要有人念祭文,得是水神之后,也就是我来,你们要护住我,别让浊浪打断。”
众人立刻分工:陈阿公和施伯稳住船身,施伯用高脚罾拨开靠近的浪头;沈砚和苏晚娘举着青铜箭和盐神玉,在水婆周围形成光盾;卓青和海桩翁护着三水生的铜碗,防止被浪打洒;小鲛人则在船周围游动,用浊海珠的蓝光驱散零星的浊水丝。
水婆站在船头,点燃水神符,符灰落在铜碗里,她开始念祭文:“水神在上,浊浪为障,今以三水为礼,求开通路,护我等人,寻玉清浊……”祭文刚念到一半,道巨浪突然从侧面扑来,浪里裹着个巨大的“浊水怪”,像团流动的黑泥,对着水婆扑去。
“护住水婆!”沈砚举起青铜箭,箭身的金光射向浊水怪,怪叫了一声,退了回去。苏晚娘趁机撒出盐神玉的粉末,粉末落在浪上,浪头瞬间凝住,变成块冰,又很快融化。海桩翁敲响潮音鼓,鼓音里混着《水神祭》的调子,浊水怪的动作慢了些。
水婆抓紧时机,念完最后一句祭文,铜碗里的三水生突然泛起淡蓝的光,水心镜的光与之呼应,射向海面。原本狂暴的浊浪突然分开,中间出现条丈余宽的水路,水路两旁的浪头像被无形的墙挡住,再也无法靠近。
“快开船!水路只能维持半个时辰!”水婆收起水心镜,帮着陈阿公掌舵。渔船顺着水路往前驶,两侧的浊浪里不时闪过浊水怪的影子,却不敢靠近水路。半个时辰后,船驶出浊浪涛,海面重新恢复平静,只是海水依旧泛着淡黑,远处隐约能看到片灰蒙蒙的雾气,正是浊海三险的第二险——浊心劫的范围。
“浊心劫会让人陷入自己的执念幻境,”水婆擦了擦额头的汗,指着前方的雾气,“雾气里的‘浊心虫’会钻进人的口鼻,引动执念。我的水心镜能暂时照破幻境,但需要你们自己守住本心,不然会永远困在里面。”她从《水神志》里撕下一页,上面画着“清心符”的图样,“卓姑娘,你懂古符,能不能照着画几张?贴在身上能防浊心虫。”
卓青立刻点头,拿出桃木剑蘸着鲛人泪,在黄纸上画符。沈砚看着远处的浊心雾,突然想起之前盐晶映魂的经历,握紧了怀里的《东海渔民俗志》——他最怕的就是这本记录了无数民俗和守护故事的志书被毁。苏晚娘则摸了摸腰间的桃木剑,想着听潮楼里的那些老物件,怕再也回不去。
进入浊心雾时,周围的景象突然变了。沈砚发现自己站在听潮楼的废墟里,《东海渔民俗志》被烧得只剩残页,残页上的字迹正在消失。“不!”他伸手去抓,却抓了个空。这时,个模糊的声音在耳边响:“放弃吧,就算找到清浊玉,以后还是会有新的浊气,守不住的……”
沈砚的脚步顿了顿,突然想起三娃子痊愈时的笑容,想起渔民们在码头等待的身影,想起水婆、卓青他们并肩作战的样子。“我不是为了永远守住,是为了现在的人能平安!”他掌心沁出心盐,盐粒落在残页上,残页突然恢复完整,周围的废墟也消失了,回到了渔船的甲板上。
苏晚娘也陷入了幻境,她站在空荡荡的渔港,听潮楼的招牌碎在地上,渔民们的船都沉了。个声音说:“你守不住这里,不如离开……”苏晚娘握紧桃木剑,想起之前用青符救渔民的场景:“我守不住所有,但我能守住现在!”她掌心的盐神玉亮起,幻境瞬间破碎。
最危险的是施伯,他的幻境里,孙儿躺在病床上,脸色惨白,个声音说:“只要你放弃找清浊玉,孙儿就能好……”施伯的手颤抖着,刚要点头,突然想起之前沈砚他们救三娃子的坚定,想起水婆说的“守护不是为了自己,是为了更多人”。他猛地摇头:“我不能自私!”心盐从他掌心落下,幻境消散。
水婆的幻境最特殊,她站在片被污染的水域里,水里的鱼都翻着肚皮,个声音说:“你连自己守护的水域都救不了,还想救浊海?”水婆举起水心镜,镜中映出她小时候跟着奶奶祭水神的场景:“奶奶说,水神的职责是护水,不管多难,都不能放弃!”她掌心的水心镜亮起,幻境里的污水渐渐变清。
众人都清醒后,浊心雾开始消散,小鲛人从水里跳上来,嘴里衔着只死去的浊心虫,虫身泛着黑,已经被蓝光烧成了灰。“还有最后险——浊灵缠,”水婆收起水心镜,“那里全是被浊气缠的古代水手灵,他们会缠人的影子,吸人的阳气,得用‘水神符’和青铜箭的光才能驱散。”
航行约莫一个时辰,前方出现片漂浮的船骸,正是浊灵缠的范围。船骸上缠着无数透明的灵体,正是古代水手,他们的影子拖得很长,像黑色的带子,对着渔船飘来。“贴紧清心符!”水婆大喊,将水心镜举过头顶,镜光射向灵体,灵体的动作慢了些。
沈砚举起青铜箭,箭身的金光扫过船骸,灵体们发出细微的尖叫,却没有散去。卓青突然指着《水神志》:“上面写着,水手灵是为了找回家的路,只要给他们‘归航灯’,就能安抚!归航灯用船骸的木片做灯芯,混着鲛人泪和水神符灰!”
施伯立刻从船骸上掰下块木片,卓青用桃木剑削成灯芯,小鲛人吐出泪珠,水婆将水神符烧成灰,混在一起做成归航灯。沈砚点燃灯烛,淡蓝的光在船骸间散开,水手灵们的影子渐渐变得透明,他们对着归航灯鞠躬,然后化作淡光,消失在海面——他们终于找到了“回家的路”。
穿过浊灵缠,前方的海面突然变得漆黑,连星光都透不进来,只有远处泛着点暗红的光,正是万浊之源的方向。水婆的水心镜突然剧烈震动,镜中映出万浊之源的景象:片巨大的黑色漩涡,漩涡中央悬浮着块淡蓝的玉,正是清浊玉,玉的周围缠着无数黑色的灵体,是“浊灵母”——万浊之源的守护者。
“清浊玉被浊灵母缠着,”水婆的脸色变得凝重,“浊灵母是所有浊气的聚合体,比浊海之母还强,青铜箭的光只能暂时压制,需要我们所有人合力,用水神、盐神、海神的力量,加上清浊玉本身的力量,才能彻底清了万浊之源。”
沈砚握紧青铜箭,看着身边的伙伴:苏晚娘举着盐神玉,卓青捧着《沉城盐工录》和《水神志》,施伯握着高脚罾,海桩翁背着潮音鼓,小鲛人跃跃欲试,水婆举着水心镜。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坚定,没有丝毫退缩。
渔船慢慢靠近万浊之源的漩涡,清浊玉的淡蓝光越来越亮,浊灵母的黑色灵体也越来越清晰,它们在漩涡中扭动,发出刺耳的尖叫。沈砚深吸一口气,对着众人喊道:“准备!我们要让清浊玉的光,照亮这片海!”
水婆率先用水心镜引动水神之力,淡蓝的光从镜中涌出,射向清浊玉。苏晚娘举起盐神玉,金光与蓝光交织。海桩翁敲响潮音鼓,鼓音里混着海神的祈祷,小鲛人吐出浊海珠,蓝光融入光中。卓青翻开两本古卷,古卷的符文亮起,射向清浊玉。施伯用高脚罾稳住船身,防止被漩涡吸走。
沈砚举起青铜箭,对准清浊玉,箭身的金光暴涨,与所有光汇聚成一道光柱,射向浊灵母。灵母发出声凄厉的尖叫,黑色的灵体开始消散,清浊玉的光越来越亮,漩涡的转速也渐渐变慢。
可就在这时,清浊玉突然剧烈震动,玉的光中泛出淡黑——原来万浊之源的深处,还藏着颗“浊源珠”,是浊气的核心,清浊玉的光暂时还照不到那里。水婆的水心镜映出浊源珠的位置:在漩涡的最底部,被无数浊灵缠着,比浊灵母更难对付。
“得有人下去拿浊源珠!”水婆看着众人,“只有拿到珠,清浊玉才能彻底清了万浊之源。但下去的人,会被浊气缠身,九死一生。”
沈砚刚要开口,小鲛人突然跳进水里,尾巴对着浊源珠的方向摆动,像是要自己去。“不行!太危险了!”沈砚伸手去拉,却被小鲛人躲开。水婆摇了摇头:“鲛人能在浊水里呼吸,小鲛人还有浊海珠护着,或许只有它能下去。”
小鲛人回头对着沈砚笑了笑,尾巴一摆,朝着漩涡底部游去。浊灵们对着它扑来,却被浊海珠的蓝光挡住。众人屏住呼吸,看着小鲛人一点点靠近浊源珠,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
终于,小鲛人咬住浊源珠,转身往上游。可就在这时,漩涡突然加速,无数浊灵从底部涌来,缠住了小鲛人的尾巴。“不好!”沈砚举起青铜箭,金光射向浊灵,苏晚娘也撒出盐神玉的粉末,帮小鲛人解围。
小鲛人忍着痛,用力挣脱浊灵,带着浊源珠跃出水面,落在沈砚怀里。它的尾巴已经被浊气缠得泛黑,却依旧紧紧咬着浊源珠。沈砚赶紧用水婆的护心盐撒在它的尾巴上,盐粒落在黑处,发出“滋滋”的声响,浊气渐渐消散。
水婆立刻将浊源珠放在清浊玉的光中,珠与玉的光交织,形成道巨大的淡蓝光柱,射向万浊之源的深处。漩涡的黑色渐渐褪去,变成淡蓝的海水,浊气被光柱彻底清散,周围的海面开始恢复正常的颜色。
众人松了口气,瘫坐在甲板上。小鲛人靠在沈砚身边,尾巴轻轻摆动,虽然还有些虚弱,却露出了笑容。沈砚看着手中的清浊玉,玉的光温柔地笼罩着渔船,远处的海面已经泛起鱼肚白,新的一天要来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