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秋节番外 花好月圆(第2页)

 姜原雅在门口站了一会儿,才放轻脚步走进去。

 她走到元梓雯身边,学着她的样子也坐了下来。

 元梓雯察觉到身边有人,扭过头,看到是她,眼睛里流露出一点依赖,往她身边蹭了蹭。

 姜原雅伸出手,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。

 “在看月亮?”

 元梓雯点点头,又把头仰了回去,继续看着那轮圆月。

 姜原雅顺着她的视线望去,今夜的月亮确实很美,干净得没有一丝云彩遮挡。

 可她不觉得这月亮有什么特别好看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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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“为什么喜欢看它?”姜原雅随口问。

 元梓雯的嘴唇动了动。

 她似乎很想回答这个问题,小脸都憋得有点红。

 她伸出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,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。

 “家……”

 一个含糊不清的单音节从她嘴里蹦了出来。

 发音很别扭,但姜原雅听懂了。

 家。

 姜原雅抚摸她头发的手停住了。

 她侧过头,重新打量着身边的这个“女孩”。

 初见时,她就用灵视看穿了这具皮囊下的秘密,那是一股不属于凡人的纯净灵气。

 她以为是什么山野精怪,不懂世事,误入人间。

 她还记得,元梓雯刚进宫的时候,御膳房送来的山珍海味她一概不碰,只挑些青菜叶子吃,后来才慢慢接受了胡萝卜。

 一个只吃草和胡萝卜,举止天真,不通人言,又对月亮有特殊情感的“精怪”。

 答案呼之欲出。

 姜原雅的心里掀起一点波澜。

 广寒宫,月兔。

 原来是那个小东西。

 她看着元梓雯那双清澈的眼睛,里面映着一轮圆月,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向往和悲伤。

 姜原雅心里某个地方忽然软了一下。

 “想回去了?”

 元梓雯愣住了,她扭过头,不解地看着姜原雅。

 姜原雅笑了笑,抬手指向天上的月亮。

 “你的家,在上面。想不想回去?”

 元梓雯的眼睛猛地睁大了。

 她……她怎么会知道?

 震惊过后,一股巨大的茫然席卷了她。

 回去吗?

 回到那个清冷的广寒宫,继续在桂花树下打盹,等几百年也见不到几次的嫦娥娘娘?

 那里确实是她的家。

 可是……

 她低下头,看了看身边的漂亮皇帝姐姐。

 这里有吃不完的胡萝卜,有会陪她玩的皇太女姜寻,还有这个会给她擦脸,会揉她头发的漂亮姐姐。

 她不想离开。

 她用力地摇了摇头,然后伸出小手,紧紧抓住了姜原雅的衣袖,生怕她下一秒就把自己扔回天上去。

 姜原雅看着她紧张的样子,忍不住乐了。

 “不回去了?”

 元梓雯拼命点头。

 “那就陪着我。”姜原雅把她的小手从自己的衣袖上拿下来,握在手心里。

 “你们月兔的寿命很长,比我们凡人长得多。等我老了,死了,你再回去,好不好?”

 元梓雯歪着头,她听不太懂“老”和“死”是什么意思。

 但她听懂了“陪着我”和“再回去”。

 她觉得这个提议很好。

 她用力地点了点头,脸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。

 心里的那点阴霾一扫而空。

 “好。”姜原雅也笑了,心情变得很好,“不过,你总不能一直‘啊啊啊’地叫。”

 她站起身,拉着元梓雯也站了起来。

 “从明天起,我教你说话。”

 元梓雯被她拉着,有些不明所以,但还是乖乖跟着她走。

 姜原雅把她带回了书房。

 书房里还亮着灯,桌上的奏折已经批阅完毕,整齐地码在一边。

 姜原雅从笔架上取下一支干净的毛笔,铺开一张宣纸。

 “看好。”

 她沾了墨,在纸上写下一个端正的楷书——“我”。

 她指着纸上的字,又指了指自己。

 “我。姜原雅。”

 然后,她又指着元梓雯。

 “你。”

 元梓雯眨巴着眼睛,似乎明白了。

 她学着姜原雅的样子,先指了指自己。

 “我……”

 她的发音依旧有些笨拙,但比刚才那个“家”字要清晰一些。

 “对。”姜原雅给予鼓励。

 元梓雯又指了指姜原雅。

 “你。”

 “很好。”姜原雅又在纸上写下两个字——“姐姐”。

 她指着字,再指指自己。

 “姐姐。”

 “姐……姐……”元梓雯跟着念,舌头有些打结。

 “再来一次,姐、姐。”姜原雅放慢了语速,一个字一个字地教。

 “姐……姐。”

 这一次,清晰多了。

 元梓雯很高兴,她指着姜原雅,开心地喊:“姐姐!”

 “哎。”

 姜原雅应了一声,拿起一块胡萝卜糕塞进她嘴里,算是奖励。

 元梓雯幸福地眯起了眼睛,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咀嚼着。

 窗外的月光依旧明亮。

 但对于这只下凡的月兔来说,皇宫书房里这一豆温暖的灯火,此刻却比天上的月亮,更让她心安。

 姜原雅教的第一个字,元梓雯学得很快。

 第二个,第三个,也很快。

 不到一个月,她已经能磕磕巴巴地串联起完整的句子。

 御花园里,夏末的蝉鸣还未完全消退。

 皇太女姜寻正拉着元梓雯,给她看自己刚做好的翻花绳。

 “姐姐你看,这个是金鱼。.”

 姜寻小小的手指灵活地翻动,红色的绳子在她手中变幻出各种形状。

 元梓雯蹲在她面前,看得聚精会神。

 “金鱼的尾巴,应该再大一些,游起来才好看。.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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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一句清晰的话从元梓雯嘴里说出,虽然语调还有些平直,但每个字都异常清楚。

 姜寻的动作停住了。

 旁边伺候的宫女手里的茶盘晃了一下,险些摔在地上。

 两人都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元梓雯。

 元梓雯自己也愣了一下,她摸了摸自己的喉咙,又重复了一遍。

 “尾巴……大一点。.”

 她成功了。

 她能把脑子里的想法,完整地表达出来了。

 当晚,姜原雅处理完政务,回到寝殿,就听宫女说了白天御花园里的事。

 她走进内室,元梓雯正坐在桌边,面前摆着一盘切好的胡萝卜条,却一根没动。

 她看到姜原雅,站了起来,有些局促。

 “姐姐。.”

 “今天,会说话了?”姜原雅走到她身边,语气里听不出喜怒。

 元梓雯点了点头。

 “为什么不早点学?”

 元梓雯歪了歪头,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似乎有些奇怪。

 她很认真地想了想,然后给出了一个无比坦诚的答案。

 “没人教我。.”

 姜原雅沉默了。

 是啊,没人教她。

 一只从月宫掉下来的小兔子,懵懵懂懂地变成人,被当成神女,又被接到宫里。

 所有人都觉得她天生痴傻,谁会想到要去教一个“傻子”说话呢。

 姜原雅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。

 她拉着元梓雯坐下,把那盘胡萝卜推到她面前。

 “吃吧。.”

 “从明天起,来我书房,我教你读书写字。.”

 第二天起,元梓雯的生活里除了胡萝卜,又多了笔墨纸砚。

 姜原雅的书房很大,靠墙的书架顶天立地,摆满了各种典籍。

 空气里总是飘着一股淡淡的墨香和旧书纸张的味道。

 姜原雅会抽出一两个时辰,手把手地教她。

 从最简单的《三字经》开始,到后来的儒家经典。

 元梓雯学得极快,仿佛那些文字天生就该印在她脑子里。

 更多的时候,姜原雅批阅奏折,元梓雯就坐在旁边的小案几上,模仿她的笔迹。

 姜原雅的字迹瘦劲挺拔,带着一股锋利之气。

 元梓雯的字一开始软趴趴的,像一团棉花。

 但她写得很认真,一笔一划,不厌其烦。

 渐渐地,那些字也有了筋骨。

 这天下午,姜原雅看着堆积如山的奏折,烦躁地捏了捏眉心。

 她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,封面是明黄色的,上面写着“请安折”三个字。

 打开一看,洋洋洒洒数千字,从问候皇帝身体安康,到歌颂当朝盛世,辞藻华丽,空无一物。

 “无聊透顶。.”

 她嘀咕了一句,把奏折扔到一边。

 这些请安折是太祖定下的规矩,每日早朝前,在京五品以上官员都需递交,以示忠心。

 废又不好废,看又实在浪费时间。

 姜原雅的视线落在了旁边正埋头练字的元梓雯身上。

 一个主意冒了出来。

 她从那堆奏折里,挑出了一摞最厚的、全是废话的请安折,还有一些地方官吏刷存在感报上来的鸡毛蒜皮的小事。

 “梓雯,过来。.”

 元梓雯放下笔,小跑过来。

 “姐姐。.”

 “这些东西,以后你帮我处理。.”姜原雅指着那摞奏折。

 她拿过一本,在上面写下一个龙飞凤舞的“阅”字。

 “如果是这种纯问好的,就写这个字。.”

 她又翻开一本,在末尾写下“朕很好”三个字。

 “如果问我好不好,就这么回。.”

 姜原雅把朱笔塞到元梓雯手里,觉得这是自己登基以来做过最英明的决定之一。

 “看懂了吗?”

 元梓雯用力点头,抱着那摞比她还高的奏折,像领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任务,脸上全是郑重。

 她很喜欢这个差事。

 那些奏折里写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。

 广州有个妇人拾金不昧,州官写了文章来表彰。

 京城昨夜下了雨,某个大臣就此作诗一首,呈了上来。

 这些在姜原雅看来无聊至极的东西,却为元梓雯打开了一扇认识这个陌生人间的大门。

 她批阅得很认真,每一个字都看得仔细。

 一天,她抱着一本奏折找到了正在看地图的姜原雅。

 “姐姐,这个。.”

 姜原雅接过来,又是请安折。

 她皱了皱眉,正要说直接写“朕很好”就行。

 元梓雯却翻到了奏折的最后几页,指着其中一段。

 “这里。.”

 姜原雅耐着性子看过去。

 那官员在写了三千字的请安废话后,用极小的篇幅提了一句,说今年江南雨水过多,需防大雨导致洪涝。

 “把请安折和正事写在一起,什么规矩!”姜原雅抱怨了一句,但还是立刻叫来大臣,商议防汛事宜。

 等大臣退下,她才看向元梓雯。

 “这次多亏了你。.”她摸了摸元梓雯的头,“做得很好。.”

 元梓雯的脸颊有点红,心里比吃了十盘胡萝卜还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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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秋日祭天大典在京郊的天坛举行。

 这是皇家一年中最重要的仪式之一,祈求来年风调雨顺,国泰民安。

 天坛庄严肃穆,汉白玉的栏杆在秋日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
 文武百官身着朝服,按品级分列两侧,神情肃穆。

 姜原雅一身繁复的祭祀礼服,一步步登上圜丘。

 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优雅,充满了仪式感。

 元梓雯和皇太女姜寻站在百官的末尾,远远地看着。

 随着姜原雅将祭文投入火中,仪式达到了高潮。

 就在这时,异变突生。

 天坛圜丘中心,那棵据说从太祖时期就已枯死的柏树,光秃秃的枝干上,竟毫无征兆地冒出了点点绿芽。

 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,不过片刻,整棵枯树便枝繁叶茂,生机盎然。

 “神迹!是神迹啊!”

 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,所有人都沸腾了。

 百官们跪倒在地,山呼万岁,声音里满是激动和敬畏。

 枯木逢春,这是上天对女皇最大的肯定。

 姜原雅站在祭坛之上,看着那棵重新焕发生机的古柏,脸上波澜不惊。

 她知道这不是什么神迹。

 她的视线越过跪拜的百官,落在了远处那个小小的身影上。

 元梓雯正仰着头看那棵树,脸上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满足和邀功似的微笑。

 她的灵力恢复了。

 虽然还很微弱,但已经足够做到这种程度。

 晚些时候,回到宫中。

 姜原雅屏退了所有人,寝殿里只剩下她和元梓雯。

 “今天的事,是你做的?”

 元梓雯点点头,她觉得这是好事,姐姐应该会高兴。

 “以后不许再这样。.”姜原雅的语气却很严肃。

 元梓雯愣住了。

 “你的灵力才刚刚恢复,很微弱。.”姜原雅走到她面前,蹲下身,与她平视,“为了这种虚名,耗费自己的根本,不值得。.”

 “我不需要神迹来巩固皇权。.”

 她握住元梓雯的手。

 “我只要你好好的。.”

 一股暖流从两人相握的手传遍全身。

 元梓雯看着姜原雅的脸,那张总是带着一丝疏离和威严的脸上,此刻写满了认真。

 她好像明白了什么。

 她反手握住姜原雅的手,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
 “嗯。.”

 自那以后,元梓雯便不再显露任何“神迹”。

 她每日待在书房,安安静静地读书、练字、替姜原雅分拣奏折。

 她的言语越来越流利,学识也日渐渊博,批阅奏折时,偶尔还能提出些让姜原雅都觉得新奇的见解。

 姜原雅的书房,渐渐变成了她们两人的议事厅。

 这日,姜原雅盯着一份户部呈上来的国库账目,眉头紧锁。

 连年征战,加上各地天灾,国库早已捉襟见肘。

 “国之根本在于农,可如今田地多为世家豪族所占,百姓无地可耕,流离失所,税赋却一年比一年重。”

 姜原雅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,声音有些沉。

 “长此以往,国将不国。”

 元梓雯停下手中的笔,抬起头。

 她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本地理志,翻到其中一页,推到姜原雅面前。

 “姐姐你看,这些地方,田地多,人少。”

 她又指着另一处。

 “这里,人多,田地少。”

 “富者田连阡陌,竟少丁差,贫民地无立锥,反多徭役,这样不行,所以应该……”

 姜原雅看着地图上被她圈出的地方,又看了看她。

 “摊丁入亩。”

 四个字从姜原雅口中吐出。

 这是一个她思考了很久,却迟迟不敢推行的国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