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60章 刻字滩·石魂(第3页)
“他沉在滩涂的刻字卵石,有五百四十六块。”墨渊的镇山链绕着“归”字卵石转了一圈,链环的清辉落在那个斜痕上,斜痕突然渗出点水珠,滴在滩边的绿苔上,“我师父说,老船工临终前躺在滩涂的卵石堆里,把最后一口气吹进了‘渡’字的石缝里,说‘字在石里扎根,我就不算漂’。”
幻象里的最后一个身影,是老船工在弥留时的模样。他枕在“渡”字卵石上,右手的凿子还攥在手里,左手捏着块没刻完的“岸”字石,嘴里气若游丝,却还在念:“石要沉,像心;字要深,像根……”风从江面掠过来,吹得所有石字都响起来,像无数人在低语。
潮声漫上滩涂时,风里的水汽重了些。阿芷蹲在那个残破的木凿旁,把木凿埋进绿苔里,上面压了块从“等”字石上崩落的碎石:“草说这些石字在等,等有人踩着浪来认它们……不认也没关系,水会带话的。”
吴仙伸手握住念归幡,幡面上又添了一颗星辰,这颗星泛着青灰色的光,带着水汽的温沉和石屑的粗粝,星纹里淌着凿子刻石的笃笃声、浪打卵石的哗哗声、风掠滩涂的呼呼声,还有无数声被水苔裹住的“抗住浪”。他忽然明白,有些字不必被记住,沉在滩里的石魂,带血的木凿,融桨的泥,都是它们的根基。
“往西南走,是印字塘。”墨渊望着天边渐起的潮雾,雾气落在石字上,把青灰的字染成了乳白,像无数个字在呼吸,“我师父说那里有片荷塘,三百年前有个老绣娘,每天来刻字滩描石字,描下来的字绣在塘边的白荷上,说‘石头能沉在水底,花能浮在水面,字总得有个能开花的地方’。”
阿芷的两生草转向西南,草尖的石屑被风吹落,在空中拼出个模糊的“荷”字,字影飘飘忽忽往西南去,像无数朵刚绣好的白荷在雾里摇。
吴仙握紧了念归幡,幡面上印字塘的星纹正亮着,那光芒带着荷香的清甜,像浸了露的丝绸。他知道,那个老绣娘定是把所有的温柔都绣进了花里,每一朵荷都裹着不肯凋零的软,等有人采撷时,就一字字地绽开来。
刻字滩的风还在滩涂漫,卷着那些没刻完的字的影子往西南飘,像是老船工的木凿,在为他们探路。滩上的石字还在微微沉,水苔漫过石缝的绿,像在催着:“深些,再深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