破苍穹问天沫凡晨
第1174章 拓字碑·心魄(第3页)
幻象里的最后一个身影,是老碑匠弥留时的模样。他的头歪靠在石碑上,像靠着当年的学堂案,右手的拓包掉在脚边,左手还攥着张刚揭下的拓片,嘴里气若游丝,却还在念:“墨要沉,像心事;字要记,像血脉……”山风从石亭窗棂钻进来,吹得所有拓字都响起来,像无数张纸在轻轻颤。
晨雾漫过碑林时,墨香混着纸味的清苦更浓了。阿芷蹲在那堆废拓旁,把半截毛笔插进拓堆里,上面盖了块从“念”字拓上撕下的残角:“草说这些拓字在等,等有人把它们夹进书里……不夹也没关系,山风会带着拓片飞,落在田埂上,长出能记事儿的字。”
吴仙伸手握住念归幡,幡面上又添了一颗星辰,这颗星泛着墨黑的光,带着纸纹的绵薄与墨汁的沉敛,星纹里淌着拓包叩碑的咚咚声、宣纸铺展的簌簌声、风扫碑林的呜呜声,还有无数声被墨香裹住的“往深里拓”。他忽然明白,有些字不必被珍藏,拓在纸上的魂,带泪的墨汁,融血的纸,都是它们的记忆。
“往西南走,是写字沙。”墨渊望着碑林外升高的日头,阳光落在拓片上,把墨黑的字染成了褐,像无数个字在拓里醒着,“我师父说那里有片流沙,三百年前有个老沙匠,常来拓字碑拾废拓,把拓上的字写在沙上,说‘纸会腐,沙能流,字总得埋进土里,才算真的生’。”
阿芷的两生草转向西南,草尖的墨屑被风吹起,在空中拼出个模糊的“写”字,字影被风托着往西南去,像无数行刚写就的沙字在晨光里流。
吴仙握紧了念归幡,幡面上写字沙的星纹正亮着,那光芒带着流沙的黄褐,像浸了夕阳的暖。他知道,那个老沙匠定是把所有的通透都撒进了沙粒,每一道沙痕都裹着不肯停留的轻,等有人走过时,就一字字地显出来。
拓字碑的风还在碑林里绕,卷着那些没拓完的字的影子往西南飘,像是老碑匠的拓包,在为他们描边。拓上的字还在微微沉,墨痕浸出的清苦,像在催着:“深些,再深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