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4章 书魂幻境,贤者问道
我离开安平县城时,行囊里多了一卷《春秋》。书页被血浸透,早已干硬发暗,贴在我胸口放着,像一块冰,又像一块烙铁。
风一吹,似乎还能闻到那股铁锈似的血腥气。我眼前总晃动着赵县令拄着剑站起来的背影,还有宗羲兄和那些老先生们整理衣冠、坦然赴死的样子。他们用血问了我一个问题,而我答不上来。
道心深处堵着一块石头,沉甸甸地坠着。芥子空间里,那颗由墨家村鲜血凝成的暗红星辰,此刻正不安地搏动,连带着整片文明星海都微微紊乱。
我需要静一静。
在泰山脚下一条荒僻深谷里,我找到一块被山风磨得光滑的青石。坐下,将那卷血《春秋》平放膝上,指尖抚过微凉的扳指,闭上了眼。
外界的风声、鸟鸣、心跳……顷刻退远。
再睁眼时,我的神魂已立于自身开辟的宇宙之中。
道家的清辉、儒家的银河、佛门的金轮、百家的星云……它们安然运转,辉光交织,是一片浩瀚宁静的书海。
唯独一颗新生的星辰,悬在儒家星河边缘,红得刺眼,不安地闪烁。每一次明灭,都荡开一圈悲怆与愤怒的涟漪,扰得周遭星光摇曳。
那是安平的血,是殉道者的气节。太过沉重,几乎要压垮我“守护”的道心。
我试过用道法去平息,用佛理去观照,皆是无用。那血色太过真实,它所承载的“义”,重若千钧。
喉头涌上一丝腥甜。
我不能再强压。神魂自高处落下,化作青衫身影,踏入了由无数发光文字铺就的幻境。
这一次,我没有目的,只是漫无目的地走,任凭心中那股郁结之气引路。
脚下文字漾开光晕,圣贤的道理却灌不进心中。
不知走了多久,一阵呜咽声随风传来。不像人声,倒像风穿过破墙的哀鸣。
我循声而去,眼前景象骤然一变。
光明坦途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断壁残垣。焦土千里,枯树上立着嘶哑的乌鸦,一弯惨白的钩月悬于灰蒙天际。空气里混着铁锈和陈年血腥的气味。
是一座被战火彻底碾碎的废都。
最高的一截残破城墙上,坐着一个人影。
他身形清瘦,穿着打补丁的洗白儒衫,须发在萧瑟风里乱飞。他并非实体,而是由无数黯淡、饱含悲苦的文字虚影勉强拼成。
那些字,我认得。
“国破山河在,城春草木深。”
“感时花溅泪,恨别鸟惊心。”
“烽火连三月,家书抵万金。”
是杜甫。
他的文气投影,没有仙风道骨,只有与这片破碎山河融为一体的沉痛。
我缓缓走近,在他几步外站定。他仿佛未觉,只低着头,对着脚下死寂的城池,一杯接一杯喝着浊酒。
许久,我沙哑开口:“前辈。”
他饮酒的动作未停。
我上前一步,对着那孤独背影,深深作揖:“晚生有一惑,请前辈解之。”
他顿了一下,并未回头,嗓音低沉得像是承载了千年风霜:“何惑?”
我不自觉地握紧拳,指甲掐进掌心。安平那日的无力与悲愤再次涌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