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七七和丈夫39(第3页)
小院的铁门吱呀响时,七七的车刚好停在巷口。母亲把篮子递过去,忽然又缩回手,从围裙兜里摸出两个温热的鸡蛋——是今早芦花鸡新下的,蛋壳上还沾着一点血丝。“路上饿了垫一口。”她说得轻描淡写,却死死攥着篮柄不肯松,仿佛那不是一篮菜,是她攒了一年的牵挂。
车开动了,母亲还站在尘土里七七给母亲捎了蛋奶肉。
天才蒙蒙亮,七七就起床了。她掀开冰箱,把昨晚收拾好的食材又清点一遍:
最上面一层,码着三十枚褐壳鸡蛋,个个圆润饱满,像母亲后院那群芦花鸡刚下的“头窝蛋”;
中间一格,两盒低温鲜奶,盒身上印着弯弯的月亮和牧场,奶香隔着纸盒都能闻到;
最下层,一块三斤重的黑猪肉,肥瘦相间,纹理像大理石,是她特意托人从山里带回来的。
她把鸡蛋一只只放进铺了谷壳的竹篮,空隙处塞满碎纸,怕路上颠破;
鲜奶用两层旧棉袄裹得严严实实,像给它们穿了冬衣;
猪肉则切成四四方方的小块,用保鲜袋分装,再塞进装了冰袋的布袋里。
出门前,她又往袋子里添了一罐自己熬的猪油、一包无盐黄油、两只手掌大的咸鸭蛋——那是母亲最爱就粥吃的。
班车晃到村口时,日头刚爬上老槐树。七七拎着沉甸甸的布袋下车,一路小跑。
远远就看见母亲扶着门框张望,灰白头发被风吹得乱蓬蓬,像一簇沾了露的棉桃。
“娘,我给您捎东西来了!”七七喘着气,把布袋递过去。
母亲接过,手腕往下一沉,慌忙用另一只手托住:“咋带恁多?”
嘴上嗔怪,眼角却堆满了笑。
进了院,母亲拿围裙擦手,一样一样往外掏:
鸡蛋被谷壳衬得愈发红润,母亲捧在手里,对着阳光照,蛋壳透出暖橘色的光晕;
鲜奶盒子冰凉,水珠顺着指缝滴到地上,惊起几只觅食的蚂蚁;
猪肉一解开,粉红色的肉面渗着细密的油花,母亲用指尖按了按,弹性十足,忍不住叹:“这肉,一看就养足了日子。”
七七把咸鸭蛋在桌角轻轻一磕,红油立刻涌出来,母亲赶紧拿碗接着,连声说:“够了够了,留着你回家吃。”
嘴上这么说,还是转身去灶房,舀了两大勺新熬的玉米糁,说要煮咸蛋粥——七七小时候发烧,只吃这一口。
日头高了,母亲把肉切成麻将块,用柴火灶先煸后炖,加了七七带来的黄油,说这样更香;
鸡蛋则挑出十枚,放进灶膛边的草木灰里焐着,剩下的仔细码进瓦罐,垫一层谷壳放一层蛋,像收藏一罐会呼吸的月亮。
午饭时,桌上多了一大钵红烧肉,颤巍巍地冒着油光;
一小碟黄油炒嫩蛋,金黄得像初升的太阳;
还有一大碗雪白浓稠的奶粥,漂着几粒琥珀色的咸蛋黄。
母亲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肉到七七碗里,自己却挑着瘦肉啃。
七七把奶粥推过去:“娘,您喝,补钙,腿就不抽筋了。”
母亲抿了一口,唇边沾了奶胡子,笑得像个偷吃到糖的孩子。
临走,母亲把剩下的鲜奶和猪肉分了三份:
一份给隔壁腿脚不便的三婶,一份给前院刚坐月子的春杏,最后一份用井水冰着,留给七七下次回来。
七七要拦,母亲摆摆手:“好东西要分着吃才香。”
班车再次启动时,七七从车窗回望:
母亲站在老槐树下,怀里抱着那只装过蛋奶肉的空布袋,像抱着一个沉甸甸的拥抱。
风扬起布袋上细碎的谷壳,在阳光下闪着金粉一样的光。
七七从后视镜里看见她弯腰捡起一片被车轮碾碎的韭菜叶,吹了吹,又小心地别在耳后——像戴上一枚翡翠的耳坠。风掠过,韭菜叶颤了颤,绿得晃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