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1章 七七和丈夫71
七七不知道陈大哥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什么。
她只知道,他从前最爱笑,眼角会挤出三道浅浅的褶子;如今那褶子被一道更深的沟壑取代,像被岁月用钝刀刻出来似的。
他坐在老榆树下的石凳上,指尖夹着一根没点燃的烟,只是来回转。烟丝被黄昏的光照得发白,像一段烧不着的往事。
七七蹲在他对面,想开口,却怕惊动他眼底那片死水。
半晌,她只轻轻把打火机推过去。
石凳冰凉,风也是。
陈大哥没接,只把烟掐断,冲她笑了笑——那笑像碎玻璃,锋利,却拼不回原来的镜子。
七七忽然明白:有些忙,她帮不了;她只能陪他坐一会儿,让黄昏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一样长。
—————可她能一眼看出——那副肩膀比从前更薄,像被什么悄悄削掉了一半。
他站在旧唱片店门口,橱窗里放着他们少年时一起听过的《橄榄树》。陈大哥抬手,指尖在玻璃上无意识地描那棵橄榄树,一下、两下,像在给记忆描边。
七七走过去,没问“你怎么了”,而是把手里温热的甜豆浆塞进他掌心。
“我记得你以前说,豆浆要加两勺糖才够甜。”
陈大哥愣了愣,低头喝了一口。豆浆的热气扑在他睫毛上,化成细小的水珠。
他没说话,却伸手揉了揉七七的发顶——动作很轻,像怕把她碰碎,又像在确认她真的还在。
那一刻,七七想:也许治愈不是逼他把伤口掀开,而是让他知道,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记得他爱喝甜豆浆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她看得见——
他左手无名指少了一截,烟疤从虎口爬到腕骨;他站在“老兵烧烤”油腻的招牌下,给客人翻烤串,火星子溅到袖口,他连抖都不抖。
夜里收摊,陈大哥蹲在下水道口数钱,一张一张,用指腹捻过毛边。七七蹲在旁边,听见他指关节“咔啦”一声,像老旧的木门被风推开。
“陈大哥,你……”
“别问。”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铁,“问了也帮不上。”
七七没再开口,只是把兜里那张皱巴巴的火车票递过去——去海边的,两天两夜,硬座。
“我不是帮你,”她说,“我只是想让你离开这儿两天,去闻闻不带油烟味的海风。票钱算我借你的,等你哪天想说话了,再还我。”
陈大哥盯着票,忽然笑了,笑得比哭还难看。
“丫头,”他说,“你比我还傻。”
可他还是把票折成四折,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,像放一把尚有余温的刀。
七七的指尖在豆浆杯上绕了一圈又一圈,纸杯被捏得发软,像此刻她乱糟糟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