答案(第3页)

这般近乎决绝的打算也是一种另类的破绽,可见跟晤虞……实在扯不清,道不明,晤虞正是他的秘密和逆鳞。

是因为你害怕被我发现身份,从此也跟世人一样厌弃你吗?孟往?

……

得知错觉寺一战孟往将要跟晤虞对决之后,自己万般煎熬,非要自己趁夜前去错觉寺求个见证。

他跟晤虞之间不见光的秘密就像晤虞本身的存在一样,不会被人理解。但他必须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,他必须亲自确认晤虞还活着,并且知道在这场纷乱中晤虞和孟往分别扮演着怎样的角色。

而息宿笑他看不见真相——

『“哦?这么说,上仙真正想见的是晤虞大祭司?”息宿哂笑一声,似是感到可笑,“上仙如此聪慧之人,怎么也这般糊涂?晤虞是谁,在哪里,我还以为您最清楚呢!”』

或许真是自己糊涂,自己本应该是最清楚的。

而孟往在被曝出跟晤虞有着相同的容色之后,给出的解释是被地狱骨钉毁了容颜,便引了晤虞的魂息来重铸自己的容色。

还有宗正验骨时孟往刻意掩饰的紧张,是因为害怕吗?孟往不受媚药的影响,是因为极阴的体质吗?

孟往那颜色花哨的三魂,一魂漆墨,一魂柳青,一魂浅桃,为什么?为什么?若漆墨是他灵魂的原本色?那柳青是什么?浅桃是什么?是因为灵魂赌约吗?是被天道染上的颜色吗?与归觅的交集处处是柳,若归觅是柳青,那浅桃是谁??

晤虞是在自己身上下过灵魂赌约的,为了让梦强行靠近自己,来托那个梦。

若灵魂赌约真的有颜色,那晤虞赌在自己身上的那一魂,那被作为赌注的、只要赌输了便会被天道收走的一魂——

一定是,浅桃吧!

『“嗯……好吧,”醉酒的人终于松口,但他蛮不讲理,拽住他领口,食指捂住他嘴唇,慢声道,“那我告诉你一个……秘密……”

“晤虞他……最喜欢……九月初九。”

“你一定不知道,为什么……晤虞这么喜欢九月初九吧。因为,只有这一天里,他可以……与民同乐,也只有祭祀的时候,才会有人接受……他的祝福。”

只有这一天,做个凡人。一旦出了祭祀祈日最后的钟头,坐高台,受膜拜,为天下生而无人问。

“你怎么知道?!”他抓住孟往一截皓腕,眸中爬满惊色,不可置信。

孟往终于罢休,也终于累了,慢慢躺下来,半困半醒。但另一个人又开始了新一番的纠缠,他俯身,单手撑在孟往耳边,在一个呼吸交缠的距离,企图诱哄出一个答案:

“你以前,叫什么名字?”』

孟往,你以前,到底叫什么名字?

过去的种种在脑海中一一闪过,明明有这么多的疑点,却都被你掩饰过去了,而我太过相信你,全都当了真。

或许从一开始,你就是骗我的。

但只要你是晤虞,你能活过来,骗我也就骗吧,我原谅你了……

你最珍视归觅,那晤虞最珍视的该是谁?!

他终于揪住了这个最大的疑点,晤虞到底在乎谁?不能是宫旭,因为宫旭亲自下了处决的御旨,应该也不是空候,空候去世得太早了。

他执着于此,成了一种不灭的执念,一丝丝地将自己所知的有关晤虞的信息捋清……

晤虞被火祭之后,为了防止他化鬼后残害人族,也为了阻止他转世,他的魂魄被禁锢在了他生前的锁魂铃中。

他忽然又想起了,自己八岁那年受晤虞梦魂感召,夜闯大行祭坛放出了晤虞的残魂,可那只是残魂啊,只是残留在人间的一丝一缕罢了!那全魂呢?!

镜月墟水渊之中,他分明询问过孟往——

『“那……”他随手扯着摇摆的水草,在手指上缠绕,问,“那位阴命大祭司,到底是怎样的?”

孟往面无表情:“就是你所知道的那样,十恶不赦,罪大恶极。”

这是所有人都认可的答案。

他默了默,丢开玩着的那截水草,笑:“从小长辈们就告诫,万不可靠近大行祭坛,那里是禁地,只因那里是火祭晤虞的地方。”

偶尔出现的水泡一晃一晃地往上冒,片片细碎的桃花瓣簌簌然乱飘。

孟往也笑了:“是,他背叛人族,大行祭坛火祭之后,灵魂也被囚禁在他生前使用的锁魂铃中,本该万古不得脱。”

“可是偏偏有人不怕死,擅闯禁地放出了他的灵魂。那锁魂铃毕竟镇压过他的灵魂,本就不祥,更何况还留了残魂未散,而那丝缕的残魂大概会成为他复仇的筹码,从此大行祭坛无人敢近。”

他谈起晤虞的事,就像在讲一个无关紧要的故事,淡漠而疏离。』

偏偏有人不怕死,擅闯禁地放出了他的灵魂,原来是这样,晤虞最珍视的,是这个来放魂的人……

但他是谁?是归觅吗?!

……

他忽然站起身,不慎拂倒了面前的茶盏,茶水已经凉透了,泼洒在了他的衣衫上。但他不在乎,转身便踏出了阆华殿,瞬间不见了人影。

“诶?!尊上,您伤还没好全!”游倾被他的莽撞所惊,连忙闪现着追过去,“尊上等等!您去哪儿?”

云海苍茫,在眼前化为虚影,他目标明确,忽略掉云径中所有朝自己拜礼的人——他要去凌霄殿。

这个答案,恐怕只有自己的老祖宗,那个时代的王,才能给出最最准确的回答。

“少帝,少帝!陛下在跟众人议事!您稍等片刻!”

他用最快的速度抵达了凌霄殿,殿外的天兵要拦住他,但他心急如焚,容不得半分等待,他等不起!甩开一众天兵便强闯了进去,殿内众人正在议事,见他进来,怔了一瞬便纷纷见礼。

“你们都退下,孤有要事,与老祖单独相商。”

众人面面相觑,不知何意,但见他眸底疯狂,虽然脸色苍白尚带病态,眼角泛着猩厉的红,但一身压人的气势,令人不由自主地臣服。

“你们下去吧。”

宫旭发了话,众人也便退下了,但宫旭刚想开口问候问候自家后孙的伤情和心情,便被一道坚决的声音打断了。

“老祖宗,孙儿有一事不明,请您一定要回答。”他上前几步,目光紧紧落在宫旭身上,不愿放过任何反应。

“当年擅闯大行祭坛去放走阴命大祭司魂魄的那个人,是谁?叫什么名字?”

宫旭怔然,不明白月余川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样一个问题,这个问题跟他有什么关系?

他没有回答他。

但月余川没有耐心,染上凶狠,沉声道:“老祖宗,孙儿知道你们是过来人,绝不轻谈阴命大祭司的事,但这个问题,您还就得回答。”

话说到这里就够了,若是宫旭不答,他还能将剑架在紫薇星君的脖子上,逼也能逼出个答案。

宫旭知他下了狠心,非要得到答案不可,叹了口气从神殿的台阶上走下来。

月余川狂跳的心已经要冲出胸腔了,指尖控制不住地颤抖,他只想要这个答案,答案呼之欲出,可逼近真相的时候反而露了怯。

他害怕,害怕一切都是泡影,都是自欺欺人下的空猜测,或许答案根本就不是自己想要的,但偏偏就是忍不住地……去争取。

“晤虞逝时,已经大失人心,人人欲除。”宫旭行至月余川跟前,一股既往的沉稳威严,“但他确实有个朋友,很勇敢,很无畏,你要知道的,就是他。”

临近答案的最后一步,月余川感到自己快要崩溃了,压抑住满心满眼的疯狂,一把拽住宫旭的衣袖,几乎染上了哭腔:“是不是归觅?!”

宫旭沉了沉眸色:“你已经知道答案了。”

往事斑驳,泪眼潸然。

原来真的是这样。

原来真的是你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