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(第3页)
这些她难以出口,只是化为了一声怒喝:“我究竟何处得罪过大人,竟遭致你如此辣手?”
杜晏华直起身来,面对着狂怒的秦兰裳,只是作了一揖:“臣救驾心切,反而招致了公主的误会,臣不能无咎。然公主所言,那日阿伏那伏在洞房之外,乃因忠心耿耿,保护大汗。恕臣直言,公主当日是否也挟有利刃,或是做出了什么招人误解之事?”
当日秦兰裳确实暗藏兵器,为了刺杀蓝速忽。经此一问,怔了一怔,欲待自辩,却又哑口无言。他见状一笑,续道:“至于琴弦下毒,皆因公主受此一难,精神紧张,有些草木皆兵了。敢问公主可还记得制毒之方?”
秦兰裳赶紧道:“当然记得。”虽没物证,但她自恃记得配料,既经询问,赶快写在一幅纸上,恭敬地递给了传送的太监。靖元帝看也不看,道:“宣太医。”太医院的刘院正早已等候多时,这时一溜小跑进来,行过大礼,手指颤抖地接过药方。看完以后,伏地启奏:“启禀皇上,常人皆以毒药越毒越好。殊不知世间万物,生生相克。有许多众人熟知的烈性毒物,若是混在一起,效力抵消,反而难起作用。臣纵观四海,从未见过这样配制的毒药。还请陛下另觅高明,许是微臣医术不精,所见不到……”
帷幕后,靖元帝冷笑一声,挥手使他退下。看着秦兰裳,嘲讽道:“至于第三条,朕虽未亲眼所见,然也大体猜测得出。你身为王妃,却不守妇道,红杏出墙。那蓝速忽作为你的丈夫,怎能不气!多亏了杜爱卿及时通知左贤王,将你救出困境。不然凭你一身,还能逃得出这困死过万千英雄的魔鬼城么?”
秦兰裳闻言先是一呆。她做梦也未曾想到,自己的清白竟会在这种场合成为敌手的论据,不禁又急又气,还夹杂着一丝自尊受挫的耻辱感。她见抗辩无效,眼一闭,心一横,喀嗒一声,利刃出鞘。偏巧她的身形正对窗外,杜蘅一惊之下,失声大呼:“爹爹小心!”
殿中登时大乱。“什么人?!”几个锦衣卫士斜掠而出,却只看到了墙头边两个蔫头耷脑的小孩子。秦兰裳在心中道:“便做道治我的罪,我也说不得剑走偏锋!”她趁此际人心浮动,众眼分散,挺剑便向杜晏华刺去。
这一下变起不测,谁也没有防备。眼看一剑落实,便要血溅当场。就在此刻,靖元帝忽然从幕后走了出来,手中的九龙晶纹翠如意一挡,撞在秦兰裳的虎口上。靖元帝并无武学修为,出手也只是眼力准确,丝毫也伤不到她。她却大惊失色,不敢强行出剑,只得伏地叩头,请罪道:“对不住,皇兄……我……”
靖元帝一身龙纹锦袍,上绣日月星辰、五爪金龙,佩白玉青绶,朱袜赤舄。身长七尺,伟岸挺拔,举手投足,自具威仪气度。此刻动了气,脸色阴沉怕人,越加令人生畏。他沉声道:“擡起头来!”秦兰裳依言擡头,定定看着他,正待再辩。就听啪的一声,左颊一热,已挨了一记掌掴。靖元帝冷冷道:“这一掌,是罚你痛失妇仪,丢尽上国体面!”又一声脆响,秦兰裳被打得朝左偏去,脸上五道指痕清晰可见。“这一掌,是罚你搬弄是非,以妇寺之身,妄议大臣!”
秦兰裳本有一腔委屈,受此一激,骄傲的心性又占了上风,硬生生地憋回了眼泪,转以倔强的眼神盯视着他。一扬手,重重掴了自己一下,这一下却比靖元帝出手更狠,她的一面嘴角已渗出血丝。
“不需皇兄动手,我来说。这一掌,是罚我御前行凶,谋刺宰相罢?”靖元帝一怔,怒气被堵得不上不下,拂袖道:“回到你的公主府,禁足一年!不许再给朕生事,也不许去外面丢朕的脸!”他已然气得脸色铁青,几乎便要当众咒骂。谁知秦兰裳吃了豹子胆,并未退缩,也不懂得见好就收,而是提高了声量,仿佛在说给外面的什么人听:“求皇兄留步!我有证人!”
靖元帝脚步一停,原本为他张开御盖的太监也站住了。他回头,声音中满是不信任:“你还有什么花招要使?”秦兰裳唯恐靖元帝不肯听她把话说完,一心急,语声更促:“请皇兄先屏退杂人,召柳夫人上殿回话!”
听到这一句,杜晏华的脸色才微微一变,手也不自觉地在袖中握拳。秦兰裳顶礼道:“柳姊姊亲口告我,她有此人谋逆的证据。柳姊姊不顾夫为妻天,甘愿舍弃夫妇大伦,也要为皇兄尽臣子之忠。恳请陛下听她一言!”
靖元帝的目光转向了跪在下首的杜晏华,眼神中头一次有了些暗昧难明。他沉默了片刻,道:“宣。”